他想唱歌,唱几支家乡的小调,可他的喉咙已不知被什么堵住了,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他想微笑着离开人世,可他有什么值得他在死前微笑的事情呢?
他惟一能做的,就是流泪。
热辣辣的泪。
对于他的过去,他不愿再想。
那不值得去想。
他躺着的这个墙角,正巧可以看见水无声的住处。
水无声抱着冯大浪冲过街道的时候,小江看见了。
小江心中掠过了一些愤恨,对冯大娘的愤恨。
同时,小江又有点幸灾乐祸。
他想,在不太遥远的某一天,水无声也会像他小江这样死在某个墙角,没有人理睬,没有人同情。
小江深知,无论是谁,只要沾上冯大娘,迟早都要死在她的手里。
冯大娘的确可以算得上是个美人,只不过是个比绝大多数美人都难缠得多的美人。
她根本就是个“蛇蝎美人”。
然而,愤恨也罢,幸灾乐祸也罢,对于小江来说,都不过是一种极其无奈的、极其奢侈的感觉。
他将很快沉入永恒的、不可知的黑暗深渊,他将注定永不再有任何感觉。
小江在吐出最后一口气之前,面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他终于找到了值得他微笑的理由——
他终于可以休息了。
水无声推开了冯大娘。
他的野性已完全消失,他已彻底平静。
他赤裸着身子坐在那里,面上竟似带着种淡极的微笑。
若有若无地微笑。
就好像他忽然间就领悟到了人生的某种真谛,听到了宇宙深处传来的某种声音。
他坐在那时,似乎已进入佛所说的第七层境界——阿识那。
永恒的、埋藏在所有感觉深处的、被世间万事万物所湮没的、生生不息的阿识那。
冯大娘艰难地挪动身子,爬向她散乱在地上的衣裳。
她想逃走。她实在已无法忍受水无声。
她的脑海中已几乎是一片空白。她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离开他,离开这个疯子,离开这个疯狂的地方。
水无声没有理她,也许他根本就未曾察觉到她的举动。
冯大娘胡乱套上件衣衫,拣起大氅裹住身子,踮着脚尖往门口溜。
这时候她忽然看见了挂在墙上的一柄剑。
某种疯狂的意念顿时占据了她的心——用这柄剑,杀死这个疯子。
这意念是如此刺激,竟使她热血沸腾,使她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处境。
甚至使她忘记了水无声的武功剑术有多么可怕,忘记了她已身心疲惫,她根本不会是水无声的敌手。
冯大娘伸出了手。左手。
她屏住呼吸,她的左手一点一点伸向那柄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