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到师部去的时候,叫搞的?”
“噢——!不吃了!”
“我看也是不吃的好!”邓海咕噜着走了出去。
看到刘胜的情绪有了变化,比到师部指挥所去以前安定、愉快得多。陈坚有些不安的心,也就平静下来。
二三
蒋介石匪军新编三十六师师长何莽,愤怒地躺在地下室的破藤椅上。地下室入地八尺,一丈二尺见方大小,墙壁上挂满了地图。报话机、电话机旁边,坐着,立着一小群人,因为师长刚刚暴跳如雷地发了一顿脾气,他们有的伸长舌头,有的挤眉弄眼,有的则是哭丧着沾满污垢的脸。
由于他的身体突出的肥大沉重,破藤椅的四只瘦腿,深深地陷入到泥土里,发着痛苦的“吱吱呀呀”的惨叫声。
“是哪一团、哪一营、哪一连、哪一排丢掉土地庙旁边大地堡的?跟我查清楚,叫他们的排长提头来见我!”
“一○七团二营五连三排,排长带重花。”一个瘦脸参谋嗫嚅着回答说。
“带花?能爬叫他爬得来!不能爬,把他抬得来!”何莽暴怒地叫道。向参谋瞪着眼睛,他的黄眼珠几乎凸到眼眶外面来。
参谋犹疑了一下,在何莽凶狠的眼光之下,急促地走了出去。
这是作战第二天的深夜里,枪、炮正打得猛烈,房屋的墙壁不时地倒塌下来。屋顶的瓦片上跳着火花,瓦片“咯咯喳喳”地狂叫乱飞。
参谋穿过蛇形的交通沟,跌跌撞撞地走了一段高低不平的小路,忽然摔倒在一堆软塌塌的障碍物上。他呆楞了一会,正要爬起身来,腿上给什么东西猛烈地戳了一下,同时听到凶恶的叫骂声:“你祖宗受了伤,你还要来踩!你怕我不死!让你也尝尝滋味!”
参谋痛叫一声以后,定睛一看,七、八个伤兵,躺在他的脚下,他正伏在一个死尸般的重伤兵的身上。他连忙离开他们,可是一条被戳伤的腿抬不动,剧烈的疼痛,使他倒在伤兵们附近一堆烧焦了的、还在冒烟的木头上,嘴里连声地喊着“救命啊!没得命了!”
他意识到一个伤兵在他的大腿上狠狠地戳了一刺刀。
参谋许久没有回来,何莽抓起手边的电话机,摇了几下,还没有问明对方是谁,便大喊大叫起来:“固守待援!固守待援,知道不知道?固守就是要守的牢固!不许你们再约我丢掉一尺一寸的地方!要跟我出击!出击!把敌人统统打死在阵地前面!”
说话总是酸溜溜的参谋长,在何莽的愤怒稍稍平息以后,翘着小胡髭说:“固守待援,重要关键是个‘援’字!援不至则难固守!”
何莽望望参谋长忧虑的脸色,又拍拍自己秃了一半的蜡黄的脑袋。然后命令报话员叫绥靖总部,请李副司令长官讲话。
在这个当儿,何莽走到地下室的外面去,望望黑压压的雾气蒙蒙的天空,用力吸了一口混和着火药味的大气。一道曳光弹的绿光,闪过他的眼前,一个不祥的预兆,使他打了一个寒噤,马上又回到地下室里。
他立正地站在报话机前面,手里紧握着椭圆形的小话筒,大声叫着:“‘鲤鱼’(李仙洲的代号)吗?‘鲤鱼’吗?我‘南瓜’(何莽的代号)呀!‘南瓜’呀!”
报话机里副司令长官李仙洲的声音,何莽听辨得出,象瓦片相互磨擦似的,非常刺耳,但何莽却感到非常亲切:“你要象一块磁铁一样,吸引住那几根钢针,最后,磁铁可以砸断钢针,钢针是戳不坏磁铁的。我是一只大象,你就是象鼻子,就是我的鼻子!到时候!鼻子一卷,就扫掉了敌人!我对你这两天的作战,极端满意!极端满意!你能再固守二十四小时就行了!千万不能失守!千万!千万!援军相隔只有八十里!飞机明天要增加到四百架次。你们怎么样?怎么样?”
何莽兴奋地叫道:“没问题!绝对没问题!流到最后一滴血!二十四小时,我有十二分把握!长官放心!”
何莽从报话机里获得了巨大力量。他立即命令参谋长督令所属部队拚死固守阵地,相机举行短促反击。
一○七团团长为了执行连保连坐的军纪,在阵地上,枪决了丢失地堡的那个断了腿的排长。
排长的尸体横倒在一堵黑墙旁边。
每一个士兵的心上戳上了一把尖刀,全身的肌肉痉挛着,战栗着。他们死抱住枪,死守在地堡里、房屋里、壕沟里,死亡威胁着他们,恐惧的细菌,浸满他们的血液。谁也没有勇气再复看死了的排长一眼。
何莽的严酷的命令和无情的镇压,看来不是完全无效的。在这天夜里,枪决了排长以后,只失去了两个地堡和一间独立屋子,根据报告,都是在士兵们大部死亡和负伤以后才失去的。
倒在烧焦的木头上的参谋,昏迷了一阵,爬起身来一瞧,他附近的伤兵少了两个,有几个人正在他的身边挖着泥坑,“是挖工事吗?”他轻轻地问了一声。那几个人还是默默地挖着,没有答理他。他定定眼睛,恐惧地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