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现在的情况是,遏必隆得了霍乱,没人搭理。钮钴禄氏空有贵妃头衔,却活得还不如自己手下的一个贵人。
甚至咸福宫的人,都觉得是贵妃不放乌贵人走,想要利用她博圣宠,就连乌雅氏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现在,钮钴禄氏在咸福宫里成了五指山,是她压着她们不给晋升机会。
别的答应有孩子生,有职位升,可她们却什么都没有。越是低阶的小主们,对位置的渴望就越强烈,因为她们实在是太少见光了。
今天为了给太皇太后一记回马枪,她当着宫人的面,把遏必隆病了的消息讲给钮钴禄氏听,没想到她是真的一点儿都不知情。
看着钮钴禄氏苍白的脸色和惶恐的眼神,赫舍里的心里涌起了当年爷爷过世的时候才有的那种悲哀:“你放心,你阿玛吉人天相,当年那么大的风波都挺过来了,这次,也会没事的。”
“臣妾谢娘娘活命之恩,请娘娘务必搭救阿玛,搭救臣妾!”钮钴禄氏站起身,给赫舍里行了一个礼。
赫舍里松了一口气,还好这次没有跪下,这古人的膝盖真是软,一遇到什么求人的事儿,第一反应就是下跪。
刚才她就在慈宁宫门槛儿外边给自己跪了,虽说这个效果是挺震撼的,可要是震撼的过头了也挺讨厌的。
“本宫救你?谨贵妃说笑的吧?”赫舍里随即变了一张脸。“本宫尊称你爹一声老大人,是看在他与本宫的爷爷曾经共事过,虽说立场有所不同,但毕竟到现在只剩下他一人了。本宫还希望他能活得更久一些。通过他,爷爷也能活得更久一些了。”
没错,这才是赫舍里看顾遏必隆的原因。他活着,就等于索尼苏克萨哈鳌拜都活着,他的记忆是他们存在过的鲜活证明。他死了之后,四辅臣的故事将永远失去颜色,只剩下故纸堆里的两三行小字。
至于钮钴禄氏,她这辈子可能也就这样了。她再可怜,终究是玄烨的小老婆,自己的阶级敌人,不可能成为好姐妹的。皇宫这个职场,只有盟友,?***酥??帧2淮嬖诮忝茫??朊郏??堆盏鹊炔徽??5拇嬖凇?br 》
因此;看见钮钴禄氏变了脸色。赫舍里轻哼了一声:“其实,你不妨换个思路。假设你的阿玛没人过问,死得无比凄凉,你去太皇太后面前伤春悲秋一番,没准太皇太后会请皇上给遏必隆死后哀荣,让你们家有机会重振门庭呢?”
钮钴禄氏一听,立刻又扑倒了:“臣妾绝无此念,请娘娘明察!”
“你以前有没有这个念头本宫不知道。但你作为女儿,自己的阿玛过得穷困潦倒还染了疾,你竟一点儿也不知道。可见得你也不是什么孝女。既然这样;听了本宫的话;念头不就有了吗?”赫舍里终于完全把脸上的假面具揭了下来。
“娘娘,臣妾万万不敢的,臣妾委实不知阿玛病重,实在做不出用阿玛的生命去换取那从来就不存在的荣宠啊!”钮钴禄氏跪趴在地上,一边给赫舍里磕头,一边说着。
“贵妃,这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而是你是钮钴禄氏的女儿,就算你不想,别人也会觉得你就是这样想的。
你的路,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早就替你铺好了的,想不想是你的事,做不做也是你的事。但是,事情的结果已经注定了。”
钮钴禄氏傻住,不明所以地看着赫舍里:“臣妾究竟做错了什么?”“你也许没错,我说了,路是别人替你安排好的,你不走也要走。
你现在是执掌西六宫的贵妃,大公主和八阿哥的养母。你以为,钮钴禄这个姓氏,只给你不幸了吗?它给了你屹立不倒的地基!
你现在理论上的权利与本宫平齐,又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撑腰,本宫也得对你服软。你却还在慈宁宫装腔作势,表现着自己有多无辜!你有资本装可怜,本宫却没这个资本相信你真有这么可怜!”
“娘娘,臣妾冤枉!咸福宫里,臣妾身背骂名无数,度日艰难。根本没有余力去照顾父亲,更不要说利用父亲去博什么宠了。皇上对臣妾不屑一顾,具体什么原因,臣妾心里清楚,故而从未敢做什么迷梦。”钮钴禄氏拼命为自己辩驳。
赫舍里却无动于衷:“如今再说这些已经毫无意义,你已经是贵妃,西六宫的事务从下个月起,只对你一个人负责,咸福宫会是你的小朝廷。至于你的父亲,无论你是用他做垫脚石也好,不用他做垫脚石也罢。如果没有奇迹出现,基本上他是没救了。”
“娘娘,臣妾无心与娘娘争辉,只求能带大八阿哥,未来就守着他过日子。臣妾知道,娘娘现在无法相信臣妾。
不过没关系,所谓日久见人心,臣妾会让娘娘看到,臣妾的真心。只求娘娘能全力救治阿玛,臣妾发誓,此生绝不用阿玛做借口做任何事,若违此誓,天地不容!”
钮钴禄氏好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居然连发誓都涌上了。可是赫舍里的脸色却越来越冷了。因为,她提到了八阿哥,让她想起了爱而不得最后失望而死的懿妃。
“你是想用八阿哥来威胁本宫吗?八阿哥是皇嗣,他的健康状况,本宫全天十二个时辰都在监控。你若是想以此所谓要挟的借口,本宫绝不放过你!好了,该说的说了,不该说的,本宫也说了。权柄已经交给了你,怎么做,你随意!”
赫舍里说到这里,端起茶碗轻轻抬了一抬。这是送客的信号,钮钴禄氏看明白这一点,心中很是凄苦,她就知道,自己在这宫里,永远都是里外不是人的。
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过,明明自己什么恶念都没有过,可是你不找事情,事情也会来找你,自己也不知道什么地方被太皇太后相中了,她居然想用她来平衡皇后的权利。
这怎么可能做得到呢?皇后深得圣宠。宫里没有一个人能跟她相比。只有她懒得不想管事儿,从来就没有不让她管事儿。
底下人有什么事儿,也都只想到问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决断,内务府,敬事房,太医院,甚至御膳房,都指着皇后过日子。自己算哪根葱啊!
怎么可能和皇后争什么权柄?听听皇后今天都说了什么?幸好我心里没鬼啊!这一套话下来,要是我心里真有什么邪念,哪里还能站得住,连跪着都感觉压力山大。
好凶狠,好犀利的语言,似乎胸有成竹,事情就是这样发生的,就是注定要出现今天这个结果的。
也就是说,自己即便是真的想跟她玩儿阴的,她也怡然不惧。多么霸气,多么有恃无恐!她敢跟自己赌结果,自己却一点底气都没有。听了她的话,自己真的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要是真的这么做了,自己真的会死无葬身之地。
钮钴禄氏被赫舍里狠狠地训了一番,一句话都不敢反驳。赫舍里终于满意了:“好了,今天就说到这里,明天大约就会有奴才到你那儿去报到了,你自己慢慢适应吧!”
送走瑟瑟发抖的谨贵妃,赫舍里伸了一个懒腰,吩咐上点心,边上一直站着的香菱不明白了:“娘娘,谨贵妃娘娘一直都在试图跟您亲近,你为什么非得把她推出去呢?”问完了之后才自觉失言:“奴婢知错了,不该问这些。”
“含烟走得有些急了,你的规矩还没做好,她就把你带到我跟前儿了。”赫舍里叹了一声:“你说得没错,本宫的确是把她推远了,至于为什么推远,本宫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
“是奴婢失言,请娘娘恕罪!”香菱话一出口,就知道要糟,这会儿赫舍里说什么,她都忙不迭地认错。可是赫舍里轻叹了一声:“你没错,错的是教你规矩的嬷嬷,一会儿我会让人赏她五下板子。”
“娘娘息怒,娘娘开恩,是奴婢一个人的错,您要打,就打奴婢吧!”香菱吓坏了,连忙跪下求饶,赫舍里却板着脸:“什么时候,坤宁宫里流行讨价还价了?”
处置了贴身侍婢,赫舍里的眉头还没见解开。她必须做出点儿姿态,表示自己很生气,非常生气。让钮钴禄氏下跪只是第一步,先礼后兵,骂了钮钴禄氏之后,还是动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