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有暗香浮动。
元夕在脑中整合着刚刚得到的信息,慢慢道:“所以,你后来去楚国,杀的那些人——都是当年的凶手?”忽然想起一事,“前些日子,你找卢湛——他也是元凶之一么?”
“不错。当年他不知从何处,早一步得知我要来寻仇,于是举家搬出楚国。我还来不及揪出他,就被明止强行带回昆仑。”白朔道。
后面的事,元夕大抵也能想象出来。
这样纠结的往事……如果说是“缘”,简直有些“孽缘”的意味了。
“以前在飞桥镇,穷奇和我说,你是和人打赌输了,所以才留在飞桥镇,直到铁木生花,才得离开。”她的语气中带上了三分叹息,“那人,是明止上仙?”
白朔无意隐藏此事。“对。”
半晌,她开口:“明止上仙……其实很了解你。”
因为了解白朔一旦许下诺言,他就绝不会食言,所以明止才敢凭一个赌约,将他囚禁百年。
“他怕你再去报复剩下的人。”元夕眼神明了。事实上,白朔离开飞桥镇后,的确第一时间就赶去燕国。只不过百年以后,当年的凶手已经化为白骨,白朔没了下手的对象。
夜空中,响起少女轻轻的叹息。
“他每一步都想到了,真是用心良苦。”
她问:“他并没有做错。白朔,你为什么还要恨他呢?”
或许当年,他无意中造成了你幼年坎坷,但他已经尽全力弥补。
他关切你,甚至比你的亲生父亲也不遑多让。十年师徒,你被剔去仙骨,逐出昆仑,他一定同样痛彻心扉。
“你究竟在恨着他什么呢?白朔?”
元夕凝视他。
白朔没有回答。他注视着杯中的清酒。
澄澈酒液中,映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
他想起,明止说过,自己有一双生得极好的眼,若是生在乱世,必将建立一番赫赫功业。
“为师相信,昆仑千年基业,将在你的手中,发扬光大。”上仙素来严肃的眼中,隐约有慈爱的光,“白朔,你将是为师最大的骄傲。”
闭了闭眼,白朔一仰头将清酒饮下,不去想明止的话,也将那双慈爱的眸驱逐自己的脑海。
为什么恨他?
独自住在飞桥镇的那些日子,那些独酌的夜里,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
“记住那道伤,我希望下次我过来,能看到你成熟点。”
分离时,明止分明是这么说的,却再没来过。
最后留给白朔的一幕,是他黑色的衣袍翻滚在空中,没入夜空。
金丝铁木,徒劳地伸展着枝桠。
“我用了许多年才明白,他为什么将我关在飞桥。”男子的声音低沉,“对,他是怕我出去报复别人。”
夜空里,慢慢地飘荡着白朔的话,低低如自语:“我杀了血魔之女,连昆仑也难以庇佑。我又杀了那么多的人,于是六界再无容身之处。”
“他既不能看着我被魔族杀死,又怕我再造杀孽,除了将我藏在风水特殊的飞桥,似乎也没别的办法了。”
“我却以为,他放弃我了。”
“一百年,他从未出现过。”
他的嗓音,有点暗哑,真的只是“有点”而已,不细心的话,就会错过。而他的表情,还是淡淡的,似在叙述一件很平常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