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建地下,青石砖砌就,四壁涂以密香。
走到室中央那一口颜色奇异的温泉旁,元夕眼风里瞟了一眼身后,但见蛊师检查过房内的结界后,就从从容容地出去了。
元夕知道他会守室外,随时关注屋内结界的情况。
轻轻叹口气,元夕解开衣物,步入那汪浅红色的温泉。很快,骷髅蛊的邪气就室中弥漫开来。
如果没有蛊师的结界,那些邪气就会一鼓作气冲出石室,肆无忌惮张牙舞爪,让任何一个路经此地的修行者都知道这座宅邸正发生着什么恐怖的事。
淡红的温泉里,少女渐渐显出原形。
元夕戳戳臂骨上那些绿斑,不知想到什么,居然笑了笑,然后往后一靠,倚着石壁休憩。
水温正好,元夕一直泡水里,渐渐就有些迷糊。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将她从水里拉起。她一恢复意识,就看到一双略带恼怒的眼。
“说过不能这里睡着吧。”白朔紧紧地抓着她的手,将她从水里拉起来。
“抱歉,这次大意了。”元夕低低说,任他将自己拖到座椅旁,按着坐下,又丢过来一块毛巾。
这口放了特殊药物的温泉,她从两个月前起就每隔三天来泡一下,每次泡到后面都昏昏欲睡,但唯有今天真正睡着了,因为这次她没有刻意克制睡意。
不听权威士言的结果就是她现坐青玉椅上,几乎连一根指头都动不了。那颜色诡异的温泉对意识不清醒的骷髅蛊来说是毒液。
白朔一看她僵硬的姿势就知道发生了什么,想狠狠心给她个教训,冷不丁对方微微抬头,很苦恼的样子,小小声说:“好像动不了……可以帮擦一下吗?”
本来脚尖已经朝外了,不知怎么就收回来,真的拿起那条毛巾,他一言不发帮她擦掉身上残留的水滴。
坦白说,为一具骷髅擦干身体什么的,与香艳无关,倒是和惊悚有些搭边。要是有站对面看见这一幕,说出去简直就是最新的山野怪谈。
但对元夕而已,有些事情就不是怪谈可以概括的。
水分渐渐被布帛吸走,躯体也随之轻松起来,她微微偏头,朝男子笑,“怕么?”
“什么?”他语气里还带着一点冷,想必气还没生完,元夕却装作听不出来,笑着指了指骨头上的绿斑。
白朔凉凉地瞅她一眼,手下轻轻一加力,她相当配合地大呼小叫,一副疼得不行的怂样,视线却没有离开他的眼。
她相信,无论他眼底划过什么情绪,这一刻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但白朔却始终眼神平静。他没回答她的问题,只静静地把最后一滴水抹掉,然后直起身。
元夕知道机会就这一瞬,赶男转身的那个刹那,她猛地站起来,紧接着脚下一绊,直直扑出去,手指空中抓了几抓,眼看就要摔个眼冒金星,却最后时分被扯住手臂,小猫一样拎起来。
“今天怎么回事?”白朔皱眉。
元夕只能用刚两个黑洞洞的眼眶,努力营造可怜兮兮的效果,同时右手不着痕迹地往身后缩了缩。
“那个,腿有点麻,一起得急了就……”她轻声解释。
白朔按了按额角,探手将挂一旁的衣物捞过来,丢给她。
这是要她穿上的意思,元夕明白,但她不明白白朔为什么一直站那里。话说他这样直直望着她……难道是想观摩一下女子是如何着衣的么?
“看作甚?赶紧穿上。”似乎是被她今天惊的笨拙弄得心有余悸,蛊师姿态坚定地站原地,用肢体语言表达了自己决不允许再出幺蛾子的决心。
既然家都这般态度坚决了,元夕只好从善如流。老实讲她并不觉得自己吃了什么亏,毕竟看骷髅着衣根本毫无美感可言……她所担心的,全然是另一件事。
幸好直到出了石室,白朔也没发现骷髅蛊的小秘密。
密道闭上,书柜恢复原状。元夕挥挥手,笑眯眯地转身。
转过回廊,踏上石径,少女不紧不慢踱回自己的寝室,开门,阖门。
然后她猛地转身,紧紧盯着自己手中的那样事物。
那是一根细细的发,刚刚与它的同伴分离,发上仿佛还带着原主身上的药草涩香。
这就是元夕今日出奇笨拙的原因,一切都只是为了能不引起蛊师疑心的前提下拿到他的一根发丝。
时光回到两日前,她布置好了鬼屋,和白朔一起住到镇上的客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