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传来白朔的吩咐:“天气好,把这些都搬出去洗洗。”
又来了。
“是。”走过去,抱起被褥、坐垫、桌布等等……
白朔,男。年龄,不详。身份,不详。特征……
重度洁癖。
一年来,身为能干的骷髅蛊,元夕挑起了冷酷杀手外的另一个光荣职务:洗衣娘……
真的,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晒了多少次被褥,洗了多少次蚊帐,用一滴就能香飘三里的毒液熏死了多少只不幸路过白朔香阁的蛇虫鼠蚁……
白朔这厮,炼蛊的时候,沾满恶心粘液的蟾蜍都能深情相对,还发出啧啧的赞叹声,出了门就脑子抽风,指头上蹭点灰都大惊小怪,非立时用毒液涮过三遍不可!(白:我没用毒液。)
总之,元夕只能表示,祝福白朔未来的妻子,希望新婚之夜她记得把自己洗干净了并从里到外用鹤顶红消毒过一遍,然后她那洁癖成魔的夫君大概才勉强同意她爬上自己的床。(……)
洗洗刷刷,拍拍打打。
幸好横桥镇一年有七个月都在下雨,不然肯定三个月就要换一批被褥衣物,因为天天洗日日刷,最后全捣腾烂了。
元夕正奋战着,冷不丁那个重度洁癖患者闲闲踱过来,看了下,发表意见:“你的也要全拿出来洗,不然以后你离我三丈以外。”
三丈都有小半条街远了啊喂!一个洁癖而已你是想怎样!
骷髅蛊狠狠腹诽着,一面去拿自己的衣物被褥。
……
收完所有晾干的衣服被褥后,已是万家灯火了。
抱着衣物回房的时候,元夕忽然想到,每次白朔叫自己洗东西,那天必然是个大晴天,而且是整天都是晴天。
这是很难得的事。在这个多雨的小镇,经常上一刻日头还毒辣辣,转眼就是倾盆大雨。
元夕曾和穷奇讨论过这个问题,她说:“或许公子还懂得看星象?夜观天文掐指一算,哦,明日万里无云。”
穷奇:“……那应该算是气象而不是星象吧?”
好吧,夜观气象,掐指一算明日万里无云,于是他含笑入眠一夜好梦,第二天抓可怜的骷髅蛊去洗刷刷。
元夕有些不高兴,不高兴就多抓了好些米丢进锅里,决意中午大吃一顿。
结果夜里来了客人,主人发现没米下锅了。
所幸对方相当通情达理,当即表示留饭就不必了,只求同白朔单独一晤。
于是元夕乐得偷闲,滚回房读话本。
横桥镇地处偏僻,缺乏娱乐,这本书还是两个月前她从某个倒霉的蛊人手中得到的,很对她胃口。
翌日午餐时,白朔对她道:“吃过饭,取五条三寸长的蜈蚣,送到我那里。”
元夕嘴里应下,心里却想着,看来昨天那人是拿走了新炼的飞蜈蛊,白朔准备再炼一个。
坦白说,元夕对白朔炼蛊这件事没什么恶感。
这人喜欢炼蛊喜欢到连自己的洁癖都顾不得,在元夕看来,这说明了一件事:他对“蛊”是真爱。而她对别人的真爱向来不予置评,人各有好嘛。
唯一的、小小的问题是,这位白朔君,每次拥抱真爱,都是踩在其他生灵的尸体上,尤其其中时不时还夹杂几个凡人、仙人什么的……
想了想,元夕道:“公子,飞蜈蛊这种玩意儿,你闭着眼都能做出来,太没挑战性了,不如换个别的试试吧?”
白朔正在夹一块酥皮鸡,闻言抬抬眼皮:“听起来,你有些新奇的想法?”
“嗯。”
“说来听听。”
“唔,我想,从古至今,蛊师炼蛊都是用些蜈蚣、蟾蜍、黑蝎之类的毒物,千百年来人皆如此,未免有些枯燥……”她停下,小心地瞧他一眼。
“继续。”
“嗯,好。其实我是想,公子你天资过人,博古通今,既然醉心于炼蛊,何不于此一道做些创新,将来开宗立派,独树一帜,广纳门徒,做一番事业。”她侃侃而谈,“我知公子清高孤绝,人世虚名于公子皆如浮云,不过若是能目睹心悦的蛊学在自己手中发扬光大,想必也是极好的。”
“我向来不知,素素的口才这般了不得,能言善道,堪称口灿莲花。”他似笑非笑地睇着他,“所以,你在建议我,将蛊师们从不外传的炼蛊之密,大开方便之道,一一教给外人,是么?”
“……呃,是我想差了。”元夕面色尴尬,其实她想说的重点还在后头,前面都是铺垫。只是没想到马屁才拍到一半,就被人啪一声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