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玉儿怀孕不过三月,裁剪适当的深色长袍下,是一贯婀娜的身姿。盈盈浅笑,温柔而不张扬,似水的目光时不时地在安寿身上停驻。
众妃中已经有人显出明显的嫉色来,独林婉儿面不改色,规规矩矩地领着众妃行礼。
安寿微微点头,朗声道,“今日与众妃同乐,大家莫太拘礼,各自入席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安寿尚未入席,妃子们哪敢入座?
却见林婉儿笑意盈然,上前数步,不容拒绝地执过朱玉儿的手,“乐妃妹妹辛苦了。皇上特别吩咐过,今日妹妹是主角,不若本宫亲自引你入席?”
“这……”朱玉儿踌躇着,明眸流转,在安寿身上停下。
安寿笑着,将林婉儿的手从朱玉儿身上扒开,“不劳皇后,朕会亲自护送爱妃入席。”
林婉儿回安寿一笑,“皇上果然疼乐妃妹妹得紧。臣妾特意将乐妃妹妹的席次安排在左首上席,皇上觉得可好?”
安寿点头,“难得皇后有此心意,甚安朕心。只不知上席由乐妃来坐,皇后要坐哪里呢?”
林婉儿笑得更甜,“臣妾自然与皇上平起平坐。”
“平起平坐?”安寿轻哼,明显的不悦挂在脸上,“皇后何以觉得,朕该与皇后平起平坐?”安寿这一问,无疑是在为难林婉儿,本来帝后同坐无可厚非,而今若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恐怕在连宴席上落坐的资格都没有了。
安寿的刁难,林婉儿又岂会不知?
只见她昂起头,不徐不缓地拿腔拿调道,“天地乾坤,阴阳相和。天下男子,莫不推皇上为尊;天下女子,莫不以臣妾为首。试问这天下,除却臣妾,”她的目光故意在朱玉儿身上滑过,“还有谁,有资格与皇上平起平坐?”
“说得好!”安寿口在心不在地赞一句,送朱玉儿入席后,干脆地坐上主席。
林婉儿却摆起了架子,姿态优雅地由金铃扶着,银环引着,傲慢地坐下。
见众妃徐徐坐定后,林婉儿开口道,“今日中和,本是喜庆佳节,又逢宫中喜事——乐妃有喜,皇上龙心大悦,本宫亦感欣慰。繁衍我大玄宗室,本是后宫存在之根本。乐妃妹妹如此劳苦功高,本宫竟未得机会好生犒劳……”
劳苦功高?安寿皱眉,这话怎么听得这么别扭?
只听林婉儿继续道,“今日正好,当着宫中嫔妃的面,送乐妃妹妹一件礼物,聊表慰劳之情。”
林婉儿说完,银环已捧了一个蒙着轻纱的物什放在朱玉儿桌上。
轻纱撤去,众妃皆忍不住惊叹出声。那是一尊一尺来高的白玉观音像。玉观音神情雍容慈祥,姿态典雅,玉身无暇无缝,显见是由一块完整的玉石雕制而成。更奇的是玉像底座,是淡淡的紫色,正好落在观音足下的莲花宝座上,隐隐间,似有飞升仙境之意。
朱玉儿在片刻间收回惊讶之色,盈盈起身,正待下拜,却被林婉儿出声止住,“乐妃妹妹小心身子,还是免礼了。”
朱玉儿犹豫起身,温声道,“皇后如此重礼,玉儿实在愧不敢当。”
“不过些些小物,乐妃妹妹言重了,尽管收下无妨。”林婉儿说得干脆,眉宇间并无半点可惜之色。
“可是……”
“妹妹再推辞,便是不给本宫面子了。”林婉儿没给她说下去的机会。
“……谢皇后。”朱玉儿推辞不得,只能受了。
接下来众妃饮宴,席间玩些猜字射翳的小游戏,虽无新意,但宫中无聊,难得有些节目,众人还是玩得尽兴。
“不知皇后这玉佛从何而来?”安寿状似不经意地问着身边的林婉儿。
“是外公给臣妾准备的嫁妆之一。”林婉儿如实答道。
“如此珍品,皇后竟也舍得。”安寿道。无可否认,林婉儿的大手笔,已经成功地将本次宴会的焦点由朱玉儿变成了她。
林婉儿笑,神情倨傲,“臣妾早已不信佛。这佛像之于别人,或是无价之宝,但于臣妾,不过草芥尔。”
“不过草芥?朕倒是好奇了,只不知世上还有什么东西能入皇后法眼?”
“自然是有的。”林婉儿转眸看他,笑得甚是妩媚,“譬如说,皇上。”
“哦?”安寿冷笑,“何以见得?”他可不相信这个女人曾将他放在眼中过。
“臣妾……”林婉儿顿了一下,意味深长,“不是让皇上与臣妾平起平坐了吗?”
“这么说,”安寿咬牙,“能与皇后同坐还是朕的荣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