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恪当天晚上就约了沈之川。
他上一次和沈之川面对面坐下,已经是十一年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Carson申请的项目过了,拨下来经费。按惯例,Carson要请全组人吃饭,他把沈之川也带上了。Carson在一群人中被众星拱月,沈之川低着头坐在旁边吃饭,沉默得像颗卫星。
谈恪约的地方就在兰大旁边的咖啡厅,他打算和沈之川谈过刚好能去接谢栗。
夏天的雨又急又迅,乌云遮着晚霞耀武扬威,天地间一片昏暗。
沈之川推门进来的时候,暴雨正盛。他随手把伞扔到椅子旁。
服务员将菜单送过来。他看也不看就推开:“不用了,我就坐五分钟。”
服务员悻悻地走了。
“谢栗要是我亲生的,他现在已经去医院打石膏了。”沈之川开门见山,“但他不是,所以我的态度你们不用在意。”
谈恪不急着表态,他先招来服务员,又点了杯意式特浓。
眼看着服务员收起菜单离开,他才不疾不徐地开口:“以前我也喊沈教授师兄,现在也还能这么喊吧?”
沈之川翻了个白眼,对这种套磁行为无动于衷,且表示反感。
谈恪不在意,继续说:“栗栗没有亲人,所以他对身边亲近的人很在乎。都说一师半父,如果你强烈反对他谈恋爱,他也没办法心安理得。”
沈之川刚要张口反驳,谈恪抬手:“沈师兄还是先听我说完。”
“之前他和宋易的事情我也知道。小孩子谈恋爱难免走点弯路,看错一两个人,这都很正常。但要因此就不许他再谈恋爱,因噎废食,那也没有必要。”
沈之川忍了又忍,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你觉得你就不算是弯路吗?条条大道通罗马,可你算哪一条?没有你,谢栗会有这些事?”
谈恪已经好些年没有遇到过这种态度咄咄逼人还得压着脾气去忍让的人。他心里窝着火,试图讲道理:“沈师兄你这是在迁怒。而且我不会让谢栗走弯路。”
沈之川嗤笑:“是啊,现在浓情蜜意,当然说得好听。你喜欢谢栗什么?一个年轻孩子的崇拜很享受吧。可是你比谢栗大了这么多,这段关系根本就不对等。他还年轻,还不知道自己要什么。被你带着往前走,走的还是他自己的路吗?你还敢说这不是弯路?”
他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抱着胳膊靠回椅背里,盯着谈恪的眼神像一台冰冷的X光机:“哦,我都差点忘了你是怎么回事了。你和谢栗在一起图什么?我劝你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不要搞什么寄托梦想的那一套。做个人,不要糟蹋别人的人生。”
谈恪的脸色登时变得极其难看起来,像被入侵了领地的雄狮。表面的礼貌和温和被一拳捶碎,再难以为继。
谈恪鲜有如此刻薄的时刻:“沈教授连栗栗谈恋爱都要伸手管,这算不算是在寄托?算不算弯路?至于我,我不需要去寄托。在我这里不存在画饼充饥这种事情。我喜欢谢栗不需要他来追随我的标准。你不要以己度人。”
他猛然站起来,椅子擦过大理石地板,带出刺耳的摩擦音,引得周围的人纷纷注目。
两个人捏着对方的把柄,各自尽力地朝对方的弱点捅去。
沈之川在谈恪心里已经彻底变成了感情失败后难以理喻的神经病,完全无法沟通。
“我还有事,沈教授慢用吧。”他推开椅子,在咖啡厅的前台结过账,扬长而去。
服务生端着那杯意式特浓咖啡走过来,正好和愤怒离场的谈恪撞个脸对脸,吓得差点把手里的托盘掀了。
沈之川坐在椅子里,一动不动,脸色铁青,像一尊被人遗弃的雕像。
原来他投射在谢栗身上的过度关注和约束,所有人都看出他一刻不曾走出来过,只有他自己还装模作样地活着。
谈恪的话太恶毒,击得他五雷轰顶,几乎不能呼吸。
沈之川伸手将那杯还冒着热气的咖啡端起来一饮而尽,热烫的苦涩逼得他差点流出眼泪来。
他含着苦涩呆坐。
咖啡店里的唱片机曲毕,有服务生过去换一张新的唱片。
沙哑又缠绵的女声带着鼓点在昏暗的咖啡店里渐渐回响起来。
Whenwelookbathesedays,
Wheoriesareallthatremain
Willwebemorethanthevoicesinourheads
Whatwillwes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