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昨晚我就在这里。艾格尼丝跟我在一起。没错吧,艾格尼丝?”
“我又要开始为你感到难过了。”我说。
他一下瞪大了眼睛,松弛地耷拉着嘴皮,香烟粘在下唇上颤颤巍巍。
“你以为你很聪明,其实你笨得要命,”我对他说,“就算你幸免死在圣昆廷[1],后面也有漫长的日子等着你独自煎熬。”
他嘴上的香烟猛地一抖,烟灰落在他的背心上。
“想想你能有多聪明吧。”我说。
“出去,”他突然咆哮道,“滚。我跟你聊够了。走吧。”
“行。”我起身走到那张高脚橡木桌前,从口袋里拿出他的那两把枪,并排放在吸墨纸旁边,让两根枪管完全平行。我伸手从长沙发旁的地板上拿起帽子,向门口走去。
布罗迪大喊:“嗨!”
我转身等他说话。他嘴上的烟微微颤抖,犹如弹簧上的玩偶。“一切太平,是不是?”他问道。
“哎,当然。这是个讲究自由的国家。要是你一心想蹲大狱,没人会逼你出去。就是说,只要你是本国公民。你是公民吗?”
他只是盯着我,抖动着那根烟。艾格尼丝缓缓转过头来,也盯着我看,目光与他齐平。他俩斜睨的眼神一模一样:交织着狡诈、狐疑和挫败的怒气。艾格尼丝突然抬起她的银指甲,拔下一根头发,只见她手指愤懑地一扭,把指间的发丝扯断了。
布罗迪紧张地说:“你肯定不会去找警察的,老弟。既然你在给斯特恩伍德家做事。我知道太多那家人的事了。照片你拿到了,口风该把好。走吧,别多管闲事。”
“想好了再说啊,”我说,“你叫我滚,我都在出门了你又喊住我,那我不走了,现在我又得上路了。你就希望这样?”
“你没有我的把柄。”布罗迪说。
“也就区区两桩谋杀。不过是你混迹的圈子起了点小变化罢了。”
闻罢布罗迪跳了起来,其实跳了不到一英寸,却好像足有一英尺那么高。他的眼里,深棕色的眼球周围的眼白全显了出来。灯光下,他棕色的皮肤染上了一层淡绿。
艾格尼丝像头动物般发出一阵低声的啼哭,一头埋进沙发一端的软垫里。我站在那儿,欣赏着她大腿的绵长线条。
布罗迪缓缓舔了舔嘴唇,道:“坐,哥们儿。也许我还能提供点什么给你。你刚开玩笑说两桩谋杀,是什么意思?”
我靠在门上。“昨晚七点半左右,你在哪里,乔?”
他闷闷不乐地垂下了嘴皮,低头盯着地板。“我在监视一个家伙,一个有好买卖可做、没准还缺合伙人的家伙。是盖革。我时不时地监视他,看看他有没有厉害的帮衬。我估摸着他在生意上有伙伴,也可能这次的买卖搞得不像平时那样开诚布公。但他们没有去他家。进出他家的都是女人。”
“你监视得不够紧密,”我说,“不过继续说吧。”
“昨晚我就在盖革家后面的街上。雨下得很大,我坐在车里,衣服扣得严严实实。盖革家门前有辆车,还有辆车停在山上不远处。所以我才待在下边。我停车的地方再往下还有辆大别克,过了一会儿,我走过去朝车里张望了一眼。车主是维维安·里根。没有任何动静,我便走了。讲完了。”他挥了挥手里的烟。他看着我的脸,眼神上下慢慢游移。
“你说的倒可能不假,”我说,“知道那辆别克现在在哪儿吗?”
“这我怎么知道?”
“在法院的车库里。今天上午,那车刚被人从里多渔轮码头的水下十二英尺给捞上来。车里有个死人。他遭到了棍击,车冲出了码头,手刹是放下的。”
布罗迪喘着粗气。他一只脚烦躁地点着地。“老天,伙计,这事你可不能安在我头上。”他口齿不清地说。
“怎么不能?是你说的,那辆别克就停在盖革家后面。哎,开车出去的不是里根太太。是她的司机,一个名叫欧文·泰勒的小伙子开的车。他跑去那儿是要找盖革谈谈,因为欧文·泰勒很喜欢卡门,他不喜欢盖革跟卡门玩的把戏。他是走后门进屋的,身上带着撬棍和枪,进屋一看,盖革正在给卡门拍裸照。所以自然而然,他开枪了,盖革倒在了地上,逃跑时,欧文把盖革刚拍的照片的底片落下了。于是你追了上去,从他那儿弄到了照片。不然你还能怎么拿到照片?”
布罗迪舔舔嘴唇。“是的,”他说,“但这并不能说明棍击他的人是我。没错,我听到了枪声,也看到了这凶手砰砰跑下楼梯,钻进别克车里逃走了。我跟了上去。他开到峡谷尽头,在日落大道向西驶去。过了贝弗利山,他滑出了路面只好停车,我便上前假扮警察。他有枪,但没胆量,被我唬得动都不敢动。我搜了他的身,知道了他的身份。我拿走底片,完全是因为好奇。我琢磨着那东西是用来干吗的,脖子都被雨淋湿了。这时他突然冲出来把我撞翻在地。等我爬起来时他已经不见了。自此我就没见过他。”
“你怎么知道他杀的是盖革?”我粗声粗气地问道。
布罗迪耸耸肩。“估计就是他,不过我也可能弄错。等我把底片冲印出来,看到拍的内容,我就确定了七八分了。等我知道今天早上盖革没来店里,也不接电话,我就十分确定了。于是我想是时候把他的书运走,赶紧找斯特恩伍德家敲笔旅行的钱,开溜一阵子。”
我点点头。“好像说得通。也许你还真没为此杀任何人。你把盖革的尸体藏去哪儿了?”
他挑起了眉毛,咧嘴笑道:“不,不。没这回事。难道你觉得我会跑回去处理他的尸体?谁知道什么时候整车整车的警察就会呼啸而来。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