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帝置刺史部十三州,以六条问事。
九月,一代名将卫青病逝于长平候府,尚未到知天命之年。 彼时已是深夜,长门殿里,刘彻与阿娇俱换了常服,观书说话,和乐融融。 听了内侍禀来地消息,心中一惨,久别的那个人名,亦是他少年时地知己,听他志向,为他征战。 后来渐渐因了年纪增长政治思量疏远。 可是,在这个秋夜里,听见他逝些的消息,还是想到了少年时上林苑一同狩猎的脆薄时光。
越发觉得苍老,连比他年纪小的卫青,都已经去了。 那么,他们在这个尘世间,还有几何时光呢?
刘彻素来雄心万丈的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点惊惧,抱住了阿娇,沉默片刻,忽然轻声问道, “娇娇怎么半分都不生气的?”
“啊?”陈阿娇怔忡片刻,方反应过来,慢慢道, “我为什么要生气?”
卫青,虽然姓卫。 她依然承认,他是个英雄。 而卫青被刘彻架空闲置,追根究底,当初,还有她的一分算计在里面。
英雄蒙尘啊。
“我知道啊。 ”她微笑道, “卫青是陛下生命中一个重要的人物。没什么可稀奇的。 就好像阿娇是陛下地妻子,但阿娇仍有师傅,陌儿,早早,师兄一样。 ”
都是生命中不可替代的人物。
刘彻冷哼一声,听到阿娇提起萧方,不由忆起元鼎元年上林苑中,
温润如玉的那个男子,终于因了阿娇伤痛爆发出来,那一份心思,再无遮拦,让他窥的清楚。
到如今,阿娇身心皆归于他,但萧方得她敬她重,却是自己无法抹去的。
他吻着怀里的娇颜,那炙吻如此霸道,让阿娇有些迷醉。 所有纠结的心思,暂且先抛到九霄云外去吧。
元封六年,益州、昆明反叛。 遣薛植出军平定。
次年纪元为太初。
太初元年五月,诏用《太初历》,以正月为岁首。 色上黄,数用
五,定官名,协音件,定宗庙百官之仪,以为典常,垂之后世云。
太初二年八月,遣使持金往大宛梅汗血宝马。 大宛王钦服大汉威仪,赠送宝马。
汗血宝马之名,陈阿娇闻名已久,待谈者千里迢迢地将宝马带回长安,送到御苑后,禁不住好奇,拉了刘彻去看。
火红色皮毛的马,高大神骏,眼神睥睨,名不虚传。 阿娇跃跃欲试,刘彻却担忧她的身子,道, “先等驯良了再说吧。 ”
汗血宝马极是高傲,连续掀下来了数个驯马人。 刘彻渐渐冷下了脸庞。 “大汉号称英才辈出,竟连一匹烈马都无法驯服?”
“父皇,”刘陌站在一边,见了此马的确神骏,又冀望博娘亲欢欣,拱手道, “让儿臣试一试吧。 ”
“太子?”刘彻略一怔忡。 常言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太子乃一因储君。 身份贵重,驯马凶险。 若是跌了摔了,都不好。 便都无事,无法驯服得这马,已经丢了脸面。
可是,他少年时,也是这样果敢弄险,眉眼飞扬间,何曾畏了半分?
“陌儿,”阿娇倒是相信自己儿子的。 替他理了理衣领,道, “小
心些。 ”
“嗯。 ”刘陌将冠带交给了成烈,束好头发,入场走到汗血宝马之前。 那马连续扰过数人,也有些喘,略抬起前蹄。 打个响鼻。 刘陌只觉得它眸中光彩流动,倨傲飞扬。
他冷不丁防飞身骑上去,稳稳坐住。 汗血宝马愣了一愣,拨足狂奔,跳跃颠簸,意图故伎重施,将背上人掀下去,然而他背上的那个人,承袭自朝天门地功夫,再不是一般驯马手可及。 刘陌在马背上将心气平静,只觉得是一只在海上孤帆远洋地小舟,风浪再大,也稳若泰山。 也不知过了多久,坐下骏马终于泄气,渐渐平静下来。 彼此身上,都透出重重汗水。
“好。 ”四处一片雷动。 便有宫人机灵赞道, “太子殿下果然神勇非凡,降服宝马。 ”刘陌却似全没听见,坐在马上淡淡笑开。
其时,秋日的阳光淡淡照射在场上。 多年后,宫人们回忆,当时昭皇帝的笑容,清澈堪比这秋日的阳光温煦。 昭皇帝不同于武皇帝,他的唇边,经年含着浅浅的笑纹。 只是那笑纹,温和却不暖煦。 许是因为当日,孝武陈皇后在场外看着,所以,他才能够真心的笑上一场。
后些班氏立传,孝昭皇帝纪开篇即言:孝昭皇帝事母至孝。
刘陌跃下马来,督着侍从为马配上鞍鞯,转身看着慢慢走近来地娘亲,微笑道, “娘亲现在可以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