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侯爷都是踏着钟鼓之声来的,近两月怎到的如此早?太后若见侯爷这般懂事,定是欣慰不已。”柳元宣状若感叹。
柳长泽听到太后二字才抽回视线,“尚书和本候说话,便不用耍绵里藏针的把戏了。”
柳元宣轻笑,“数月前你弟弟娶亲,太后语重心长的同我说,小侯爷年轻气盛,让老夫好生担待。所以侯爷无论做什么,老夫都不会计较,但是也请侯爷顾念几番太后的苦心。”
柳长泽眼神一凛。
柳元宣走进了两步,像是长辈为后生开小灶一般,轻言两句,“自家子弟怨不得人,但侯爷若再阻老夫查沈少卿,老夫也只好快刀斩乱麻了。”
柳长泽手指跳动了两下,口吻却傲慢道:“你动得了他,还会等到今日?”
毕竟是圣上的人,撕破了脸,如何自处?
柳元宣摸着胡须大笑,“老夫曾听女婿蒋侍郎说过筑墙之术,说其方式千千万,有以木爲骨,夯土版筑,天冷时竟连冰雪亦能成屋,不知侯爷可曾见过?”
陆续人也多了起来,常尚书搭讪道:“冰雪做的屋子,那不是入春便消融了?”
柳元宣缓慢的说:“可不是落得个干净。”
柳长泽睨了他一眼,“凛冬将至,尚书有闲情,不妨一试。”
常尚书因着之前赏夜光杯的缘故,自觉与侯爷亲近不少,“侯爷这可是异想天开了,京城四季分明,虽有寒冬,但毕竟不是极北之地,平日里冻个河都怕掉了窟窿,怎能以雪垒屋?”
柳长泽勾唇,“原是京城不可为……”
柳元宣脸色沉了下来,冷哼一声,“在侯爷心底是京城,在老夫心底可不见得。”
常尚书看他两人打起了机锋,立马转起话题道:“说来此事,今日洛江兴修的功臣便要到京了吧?”
侯爷半阖了眸,不予理睬。
但柳元宣还维持着世家仪态,虽然心里堵着口气,也还是接了话,“图儿已到殿外,静候传见。”
常尚书一喜,称赞道:“如此丰功伟绩,日后见着蒋侍郎,怕要喊一句尚书大人了。”
柳元宣客气道:“图儿还小,怎能当此大任,还须历练历练……”
话语间,承明帝便到了,头一件事便是传召洛江功臣。
一声令下,众人向殿外看去。
只见以蒋图打首,李云赋为辅,浩浩荡荡跟了几十号人,虽是身着整洁官服,但也能从他们眼底的鸦青与裸露出来的黝黑皮肤,看到日夜辛勤的操劳与风尘仆仆的痕迹。
承明帝先是赞扬了众臣功绩,又问了战事可有影响?
蒋图便滔滔不绝的说了半个时辰的兴修过程,期间道出了如何与倭寇斗智斗勇?如何攻克洛江水势难题?最后展望前景,谈到后续运河建造,必能造福千秋,说的是满座激昂,热血澎湃!
承明帝听了心情舒畅,想起一件趣事,笑道:“朕听闻李御史在治水兴修期间,创造一种阻沙笼的新编法,其形状优美又极其坚固,编造之法也是简易上手……”
“而今流传至京城,颇受推崇,所有蹴鞠、绣球、民间小饰争先效仿,李御史也算是创下奇景了。”
却见李云赋面色瞬间煞白,流露出一丝悲伤,“启禀圣上,此法并未臣所创,乃……乃一小友所想……”
承明帝大为惊奇,追问道:“此人是谁?”
李云赋张口动了动,没出声,又道:“已于战事中失去踪迹。”
沈是细细打量,只觉云赋身上多了一层说不明的沉重与痛苦,他先前想是因宋奉安横死哀伤,抑或是因萧将军之事自责愧疚,但听此言又直觉不对,似乎多了几分担忧……
“可惜了。”承明帝并未多停留在这个浮光一现的才子身上,只道:“洛江水利,乃运河之中枢要地,决定着兴修之成败,而今诸位不仅未受战事影响,按时竣工,并且将今年水患之灾也一并治理,此功甚匪,朕特于三日后设宴,为诸位臣工接风洗尘,再行嘉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