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主没拉两下,突然皱着眉,又抬头看着沈是:“不对……你不是鬼魂……”
摊主跳起来,隔着木桌扯过沈是手,看了下他的脉纹,掐指算了两下,恍然大悟的说:“由爱生忧佈,由欲生执念。因果未有偿,轮回无所尽。”
沈是以为今日终于能弄清此等鬼神异事,惊喜的问道:“孽债我已知,若是偿了,轮回便止吗?”
“你不知。”摊主说。
沈是疑惑:“先生何意?”
“天机不可泄露。”摊主在桌上寻了个三角形的黄色符纸,递给沈是,然后拿走了他的钱袋,笑了下说:“平安符,一百两。”
沈是没见过这种霸王派头,愣了下:“先生不算了吗?”
“算不来。”摊主理直气壮的拾起了他的胡琴,右手拿着木弓转了下说:“奉劝你一句,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你已涅槃重生,何不尽其当然,顺其自然。”
“何谓顺其自然?”沈是握着手里的平安符,百思不得其解。
让他不要插手朝纲吗?他怎么能坐山观虎斗,眼睁睁看着柳长泽引火自焚。
“摒弃五感,听从本心,莫受前尘所锢。”
摊主闭着眼,拉着弓,沉浸在了他的琴声里,不过这次不是什么特别的礼乐,而是一曲哀怨惆怅的相思曲。
沈是想不明白。
他望了眼长街繁华,行人并肩接踵,一同赏灯的家人将总角的幼儿高高举在人群之上,让她去看更美好明亮的远方。
此心是家人之情,此情是臣工之心。
沈是笑了下,觉得自己庸人自扰,无论算命先生说的什么,他的路,早就是定好的。
我辈读书人十年磨剑,边关将士霜雪枕刀,不过是熬就一双手,守护着盛世长安,让万千生民得以昂首,望望更遥远的星空。
“多谢先生提醒。”沈是不再问关于自己的事情,而是礼貌的说:“晚辈失礼,还未请教先生之名。”
摊主心不在焉的应道:“萍水相逢,何须谈及名姓。”
沈是颔首作揖,拜别了摊主,便往随着人流走去。
一曲终了,摊主睁眼看了下灯市最高的一处阁楼。
沈是将黄符放入袖中,忽然摸到一方面具,确实是时下流行的狐狸样式,沈是入乡随俗的带了上去。
但沈是不知道,如今流行的是人戴兽面,女为男服,带狐狸面具的大部分为女子,男子还是带兰陵王面具的居多,不遑也有些男扮女装的取乐,同倡优杂技闹在一起,丢着火把,鸣鼓聒天。
……
最高处的楼阁,柳长泽正带着狰狞的半张兰陵王面具,与露出来刀刻般俊美的脸庞,对比鲜明,显得整个人神秘叵测,冷艳至极,让人忍不住掀开一探究竟。但那双深沉如墨的眼睛,又叫你不敢直视。
阿良正侍奉在身旁念着密报,“工部方至洛江兴修,便传来了有倭寇作祸,听闻圣上家宴都没去,便传令驻关最近的萧将军去镇压,现在还在御书房里召集大臣议事呢。”
柳长泽提着一支雕漆松下高士笔,舔了舔用沉香熏过的徽墨,在信封上写下“子卿亲启”四字。
“水患未起,倭寇水性优势发挥不出,岂会真正来袭,不过是柳元宣那几个老家伙,为邀功行赏想出来的阴损招数罢了。”
柳长泽便将青藤纸书写的相思,折好放进了信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