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下去的时候,那股香气化作实质,让大脑感受到补充能量的快感。路上的青草味道并不坏,但与肉相比,立即低了一个水准,何况肉食中蕴含的热量也非植物可比。甫一入口,她马上感觉自己还能再吃下十斤肉。
她一边吃,一边问:“你的孩子大概什么时候出世?”
“就在这几天吧,”玛德兰无意识地摸着凸起的腹部,“我没有经验,别人都这么说。我已经给它取了名字,希望它是个健康的孩子。”
苏霓全心全意地搅拌着锅里的肉,没有对此发表任何意见。
按理说,这种风卷残云般的吃肉方式容易引起其他人的嫉妒。但她吃的是别人不要的部分,嫉妒也就无从谈起。他们的作息方式与电力出现前的农耕社会有些相似,晚饭结束后,蜡烛在短时间内熄灭,所有人进入睡眠状态,为第二天的生活积蓄力气。
凯一直想弄个风力发电机,然而发电机算是贵重物品,倘若没有强大武力的保护,不出几天就会在黑夜里被人拆走。如果苏霓承诺留下,那他说不定会把它重新放上计划列表。
苏霓第二次躺进那个小窝。这一次,她以为自己会睡着,然后做梦,却压根无法入睡。摄取了足够多的能量后,她的头脑被新获得的信息和对未来的憧憬占据。
让她一个人承担十个人的税务,不可能;让她不理会聚集地里的人,更不可能。她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就是先取得城市居民身份,再挣点任务奖励,慢慢着手改善聚集地的生活。这也许是个漫长的过程,却能让她心安理得。
她的意识渐渐朦胧了,将睡未睡之际,忽然全身一个激灵,蓦地睁开眼睛。
第八章
聚集地的人睡觉并不优雅安静,周围尽是此起彼伏的粗重呼吸声、鼾声,梦呓声。在这些人类声音的陪伴下,苏霓轻轻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她方才忽然感到一股深沉的恐怖,来自下水道深处,离聚集地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这种恐怖不同于她正面遭遇沙蚕时受到的惊吓。它更具威胁,也更依赖直觉,毫无道理地警告着她,要她进入备战状态。若用一个词来形容它,那就是“单纯的恐怖”。
如果一个物体的温度高于绝对零度,它就会辐射出红外线,与虫母自身的辐射红外线形成差异。这个差距将反映到它的感觉器官里,让它得以判断对方的位置和形状。她的功能暂时还没这么高端,但只要处在相对沉静的状态,也能隐约感应到周围陷入睡梦的人类。
正值半夜,他们全都安静地睡着,半点都没觉察黑暗中潜伏着的危险。
仔细想一想,下水道其实颇有神秘气氛。即使城市运行正常,一般人也没有接触排水排污系统的机会。它就像巨大的迷宫,常被人用来作都市传说的背景。在这个什么事都可能发生的年代,说它变成了怪物巢穴,苏霓也不会奇怪。
虫母的为虫法则大概是:能战斗的时候,绝不逃跑。她抱着被子,安静地坐了一会儿,仍未曾产生脱战的想法,只等危机逼近,就叫醒同伴,和他们一起看看会发生什么。
承受的压力越大,她的感官就越敏锐,仿佛从大脑里伸出许多无形触手,遵循她的意愿,一路探查过去。这也许是新异能,也许是之前能力的延伸,无论是哪种,都给予她极大的方便。只可惜她能力有限,探查刚走出人类生活区边缘,便逐渐减弱,最终微不可觉。
直到此时,她还不知道危险源于何处。匪团要来找麻烦,没可能从地底深处现身,其他人类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她想来想去,似乎只剩一个解释:那里隐藏的大怪兽即将出现,要把他们当点心吃掉。
但这番胡思乱想最终落空。她发散思维的时候,危机感瞬间退去,简直就像从未存在过。危机消失的一刻,她的精神于同时绷紧,紧张地等待暴风雨的来临。
……然而,暴风雨始终没有来。
苏霓等了许久,无声地吐出一口气,慢慢倒回床上,重新闭上眼睛。如果换一个人,说不定认为这是被劳累引发的幻觉,但她不会这么自欺欺人。虽说现实里的危险不复存在,但那股阴冷的感觉还萦绕在她心头,伴她入梦,最终用一个噩梦惊醒了她。
那是个非常怪异的梦。梦里全是铺天盖地的绿色,此外一无所有,本来还没什么,之后绿色开始扭曲变异,形成种种怪诞的形状,看一眼就觉得头晕目眩。
“说真的,我还没有放弃竞争最悲催穿越生涯……”
苏霓嘟囔着翻了个身,发现天还没亮。这一次,她好不容易酝酿出的睡意彻底消散,只好捶了被子两下,权作出气。但是不管她怎么殴打被子,失去的睡意也不会回来,再去试探着感应危险,也依旧空空如也,没有任何异常。
她已经在这里度过三个夜晚。第一夜,她茫然地爬上悬崖,茫然地长途跋涉,茫然地打死了四只野兽。第二夜,她做了奇怪的梦,渐入佳境时被强行唤醒。到第三夜,这世界仍未给她留下任何好印象。
带着对梦境的警惕,她开始新一轮的推理。她知道妮妮在这里生活了五六年,从未出现意外。按理说,这是一个可以认定为安全的居住地点。而梦中的绿色来得太过突兀,是以她怀疑危险和自己有联系,却因缺乏证据而无法证实。
如果绿色指代的是怪物,又能令她感受到刻在基因之中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