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她一边答道,一边把听筒拿离话机。她听着拨号声,然后把听筒放在桌上。
「噢。」贾布说。
她对他投来的疑惑眼神一笑置之,并努力压抑着吐掉口中酸味的冲动。她走到柜台前,开始把一个个袋子打开来。「我改去食品杂货店弄了一些熟肉回来,」她说,「有烤牛肉、鸡肉、火鸡肉、马铃薯沙拉。」她发现他正盯着自己看,于是改口问道,「怎么了?」
他摇摇头。「你好美。」
莎拉对他的恭维感到害臊不好意思。「谢谢啦。」她勉为其难地说,并拿出一条面包。「你要柠檬汁混制的蛋黄酱吗?」
他向她点了个头,脸上仍然挂着笑容。他的表情几近是仰慕崇拜,这让她浑身觉得不自在。
为了打破这尴尬的时刻,她提议:「你何不去放些音乐来听?」
他遵照她的建议,转身往立体音响走去。莎拉做好三明治的时候,他正好伸出手指在她收藏的光碟片上搜寻。
贾布说:「我们俩有相同的音乐品味耶。」
莎拉一边从橱柜里拿出盘子,一边忍住没把「太好了」说出口。她把三明治平分对切,这时候音乐声正好响起。播放的是罗伯·帕玛的旧专辑,这张光碟她有好些年没听了。
「你的音响设备很赞,」贾布说,「这套是环绕音响吗?」
「是的。」莎拉答道。这套扩音器系统是杰佛瑞安装的,走在屋子的任何地方都听得到音乐声,甚至连浴室里都装了一台喇叭。他们以前常在晚上的时候泡澡,澡盆周遭点燃蜡烛,音响里播放着柔和乐曲。
「莎拉?」
「对不起。」莎拉说,她知道自己刚才出神了。
莎拉把盘子放在厨房桌上,并将它们分放在桌子的两边排好。她等贾布转身返回,然后才坐下来,双脚缩拢在椅子下。「我很久没听这张专辑了。」
「它的年代真的满久了,」他边说边咬了一口三明治。「我妹妹以前经常反复放这张专辑。」他笑了起来。「『掩送莎丽』。莎丽,她就叫这个名字。」
莎拉舔掉手指上的蛋黄酱,希望这酱汁的味道可以盖过酒味。「我不晓得你有个妹妹。」
他离座站了起来,从裤子的后口袋掏出皮夹。「她不久前过世了。」他说,并用拇指翻阅前面的照片。他从某个塑胶封套内抽出一张照片来,然后递给莎拉看。「这只是其中一张。」
莎拉觉得,在这个节骨眼谈起他妹妹的死好奇怪。尽管如此,她还是伸手接过来看,相片上面是个身穿啦啦队服的年轻女孩,双手各举着一支加油棒,脸上带着微笑。这女孩长得真的很像贾布。「她很漂亮,」莎拉边说边把照片递回去,「她几岁了?」
「当时她刚满十三岁,」他边回答边看着照片一会儿,然后把它插入塑胶套里,再将皮夹塞回后口袋。「对我爸妈来说,她是个意外降临的小婴孩。她呱呱坠地的时候,我都已经十五岁了。当时我父亲刚接下他的第一座教堂。」
「他是个牧师?」莎拉问道,她很纳闷自己以前是在跟贾布约什么会,怎么会连这件事也不知道呢。有一次他曾经表示他父亲是个电气技师,这件事她可以发誓自己应该没记错。
「他是浸信会教派的牧师,」贾布澄清,「他很虔诚地相信,主的力量可以治愈病痛缠身的世人。我很高兴他的信仰帮他度过这个难关,只不过……」贾布耸耸肩。「有些事你就是无法放手作罢。有些事你就是没办法忘得一干二净。」
「很遗憾你失去了亲人。」莎拉答道,她明白他所谓的无法放手作罢是指哪件事。她低头看着三明治,心里暗忖这时候咬它一口大概满失礼的吧。她咕噜咕噜叫的肚子在催她动口,可是她没去理会食欲的呼唤。
「那是很久以前的往事了,」贾布终于答道,「我只是刚好今天想起了她,所有的回忆就涌上了心头。」
莎拉不知该说什么。她厌倦了死亡这件事。她不想去安抚他。定下这次的约会,是为了让她忘却最近发生的事情,而不是要提醒她惨剧的存在。
莎拉从桌边站起来提议:「要不要喝点东西?」她边说边走向冰箱。「我这里有可乐、Kool-Aid维他命C饮料,以及橘子汁。」她打开冰箱的当下,门和边框分离的吸吮声让她想起了某件事。她的手指就这样僵在半空中。某件事突然触动了她的记忆。打开葛雷迪医院的急诊室门之际,门框边的塑胶剥离时也会发出同样的吸吮声。她以前没这样想过,但如今她想到了这之间的关联性。
贾布说:「我喝可乐好了。」
莎拉伸手到冰箱里找汽水。她突然当场怔住,手就停放在有登记商标的红色瓶罐上。她觉得有点头晕目眩,仿佛是肺部吸了太多空气似的。她闭上眼睛,试图找回平衡感。霎时间,莎拉回到了急诊室。门打开时伴随着那种吸吮噪音。一名年轻女孩被轮床送了进来。救护技术员大声喊出初步的研判状况,需要开始静脉注射,于是那个女孩被插管。她受到惊吓而休克了。她的瞳孔放大,身体摸起来很温热。有人喊出她的体温是华氏一〇三度。她的血压破表了。她的双腿之间正在大量出血。
莎拉接下这个病人,并试图帮她止血。这女孩开始抽搐,她推开静脉注射器,踢掉自己脚边的补给皿。莎拉俯身靠近她,设法制止这女孩再造成进一步的毁坏。抓夺的侵袭举动猝然停止,莎拉还以为她已经断气了,但她的脉搏还很强韧。她的生理反应微弱但仍有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