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也无济于事,身体像是被碾碎了,只能任凭自己向水底沉去。
渐渐的疼痛减弱,剧烈的痛苦变成麻木,他能感受到冰冷的液体透过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渗透进来,将自己包裹在其中,几乎要跟这样的黑暗融为一体。
四肢在慢慢变冷,身体上的每一寸颜色开始消失,每一寸肌肤都开始化为虚无,生理的疼痛感不在,他的眼皮灌铅般的沉重,好像选择沉眠是最好的选择。
要这样睡过去吗?
他静静地想。
眼睫微微颤动,总觉得还有什么无法放下的东西。
裴鹤之在水中侧头,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在这样广袤的黑暗之中,他却看见无名指上正有什么东西再闪闪发光。
是一枚对戒。
这一瞬间所有的记忆都涌入大脑,硬生生地止住了他慢慢变得漆黑通透的身体。
逆行的车,起雾的山,冰冷的枪口,以及顾念寒望向他的眼神——那种绝望到令人窒息的眼神。
不行,不行。
他不能死。
裴鹤之的双眸剧烈地震颤着,他突然清醒过来,向这头顶的方向拼命游去。
脱离深海,那种水压的压迫力再一次袭来,肺部疼痛好似爆炸,胸前像是着了火,每一寸皮肤都开始溃烂。
不行,不能死,还不是时候。
裴鹤之的大脑里只有这一个声音,在那一刹那,他眼前的黑暗中浮现过顾念寒的面容,或眉头微皱,或面无表情,或唇角微勾,最后是悲恸欲绝,泪水接连不断的滚落,滚入这片冰冷的深海之中。
别哭。
裴鹤之的心口揪痛,他伸出手,试图替顾念寒擦去眼角的泪水。
别哭,我不会出事的。
“我答应过你的。”
顾念寒的面容化作碎片,被水流瞬间冲散。
他用力挣脱周身黑暗的束缚,光线刹那间自水面照了下来。
四个小时过后,手术室的红灯灭掉。
白浩走出来,精疲力尽地靠在门上,终于将胸口挤压已久的那顾浊气给排了出去。
子弹已经成功挖出,碎片也被清理干净,好在弹口被持枪者打歪了几厘米,不然就算是天皇老子也救不起这个人来。
刚刚也不知怎么回事,裴鹤之原本归于死寂的心跳突然奇迹般的复苏起来,虽然依旧微弱,但好歹是从死线上狠狠将人给拉了回来。
“白医生,病人脱离生命危险,现在已经推去观察室了。”女助手擦了把汗,“真是险,若不是那一对夫妇及时送到,就要错过抢救时间了。”
“大家都辛苦了。”白浩疲惫地揉了揉眉头,赶在助手走前拦住她,“还有件事,跟大家嘱咐一下,今晚的事情都不要说出去。”
“知道了。”女助手不疑有他的点点头,小跑着跑远了。
白浩慢慢地将手套跟口罩摘下来,叹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裴鹤之能幸存下来究竟是算运气好还是精神强大,但潜意识告诉他这件事不简单,无论是裴鹤之受的枪伤也好,还是消失的顾念寒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