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天高月清垂于天际,洋洋洒洒一泓清露涵住天地,令人心生遥思,不知心栖何地。慕容元真静静地望着天际出神,一个人笑了。
这时,他身后出现了另外一个望月的人——随止何。他手中抱了坛酒,却并无酒杯,望月对饮,好不快意。他来慕容元真身左,一言不发,只是将酒坛递给了慕容元真。这样的夜里不正是少个一起喝酒的人么,而眼前这人正是慕容元真要找的人。这少年只笑了笑,二话不说结过酒坛狂饮一回,重又递给随止何。
随止何道:“这坛酒怎么样?”
慕容元真道:“很差。”
随止何突然畅意地道:“不错,但你一定不会相信这坛酒竟然是这里最好的,盛大用竟还象宝一样将它藏的很严密,生怕会一不小心熏倒人似的。”
慕容元真道:“随兄斯言妙哉!我观天下饮酒的通常有四种人:有的慷慨豪爽,有的喜笑怒骂,有的落拓不羁,有的清狂拔俗,随兄你是哪一种?”
随止何道:“我虽然豪爽,对有的事却并不慷慨;也不懂风流,更不是清狂不羁,至于我为何饮酒,时间太久,连我自己也不太清楚。”
慕容元真道:“自己为何饮酒都不知道的人,除非他是个酒鬼。但你不是,你是在我面前不清楚而已。”
随止何神闲气静,智深勇沉地望了他一眼,没有搭话。
慕容元真轻叹口气,道:“我却知道你是哪一种,你是因为找不到酒才饮酒,你的剑也是一样,找不到与何人挥剑。”
随止何淡淡地道:“但我今日论剑却输给了‘西河流湛剑’代灼,日前来荻花洲的路上还输给了‘虎齿剑客’壶长。”
慕容元真闻言突然仰天长笑,道:“世上执剑者何止千万,但真正懂剑的我眼中却不足一掌之数。上剑用神,中剑用气,下剑用力。上剑之道当静听不闻雷雷霆之声,熟视不睹泰山之形,不发则已,一发而诸侯惧,天下息。仁兄手中之剑足以震动天下,又如何能与一介不懂剑术的匹夫争强比弱,你提的的那两个人根本不值得你出手,所以你宁愿输给他们。”
随止何闻言不禁一怔,那张男儿气魄浩然凛冽的脸突然少见地现出了一丝笑容,竟然很随和,很亲切,但转瞬又消失无踪了,他猛地大饮了口酒,道:“我突然觉得这酒还不算太差。”说着将酒坛扔了过来。
慕容元真接过饮了两口,似乎仔细品了一回,点了点头道:“果然不错,我现在也觉得很好喝!”
正在这时,亭外婷婷走来一个少女,她不是别人,正是崔韵儿。两人都知道是她,却都没有回头,只顾喝酒。崔韵儿过来好奇地看了两人一眼,道:“你们原来躲在这里偷酒喝,真是很有空,而且月亮也很大。”
两人被她说得一愣,不禁莞尔。他们继而相互看了一眼,突然一人拉她一只手,纵身飞起。崔韵儿似乎被他们的举动吓了一跳,但瞬即完全放下了心来。这种情况换了常人最是危险,因为若是两人的轻功配合得不好,中间之人轻则坠地,重则废臂,但他们两人却似经过训练一般,步法、速度、地形无不恰到好处,这点令崔韵儿惊异不已。如今这两个男人都是自己最信任的人,她完全相信他们,只睁大了眼睛去看迷人的夜景。月色之下但见三条人影连成一条,宛如夜鸢穿过枫林,上承白露,下涉轻叶,点尘不沾地踏月南行,一直到了那荻花洲的岸边,方才同时停下,随止何与慕容元真两人一左一右,象她的一对翅膀一样,轻轻将她放了下来。
荻花洲南岸湖水灏灏,上映浩月,下泛微霭,芦荻之中但见水天浩缈际涯,一视无垠,其间偶有一船,横于月下,正是荻花满渚,横棹舟上一半弦钩,似乎举天之下只剩下了他们三个,慨然立于宇宙无涯时光流河之中,不知岁月几何,过去未来滞于此刻,置百代过客于神思之外。
人有知己,佳友,往往如此。岁月虽然流逝,然我赤子之心无改,而能作到这点的,天下的女人莫过于崔韵儿。她显然被这迷人的夜色所陶醉,但亦被他们带来此地吃了一惊,她看了二人一眼,手中执弄一缕青丝,仰脸问道:“你们是不是说好的,好象都同意要来这里,但你们不是应该见面就吵架的么?”
随止何道:“你不是说月亮很大么,所以我们带你来看它,而且这里有两个月亮,水里一个,天上一个,不是很好么?”
崔韵儿被这景色深深吸引,拍手叫好道:“红叶山庄夜里真美,比崔海还好呢。”
慕容元真饮了回酒,飞抛给随止何。两个男人相视而笑,一只破罐子来回抛了好几回,看得韵儿眼都花了。少女轻轻皱了皱眉,奇怪地道:“你们不是来看月亮的吗,干吗还带着这个酒坛子,你们象是专门来这里喝酒的,还要一起耍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