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她还是想回江都去。
他捏着那纸信笺的手突然不受控制地发抖,恍惚间,想起自己与阿蛮成亲那夜,暗卫来报,说谢姑娘在院中站了一夜。
可她既没有哀声哭泣,也没有低声咒骂,只是面向西南,不知看向何处,就这样,从夜深露重到天光乍明,站了整整一夜。
如今,他才恍然回神。
因为江都城在西南边。
那一夜,她看着自己的丈夫迎娶别的女人,看着王府张灯结彩、恭贺声不绝,那一夜,面向西南,她又在心中,和自己的父兄说了些什么呢?
他娶了她,却没有善待她。
他以为自己爱她,怜她,却始终无法面对那个令她家破人亡的自己。
他只能拼命祈祷,甚至一贯不信鬼神如他,也甘愿向漫天神佛祈愿,只求让他见她最后一面,他想告诉她、至少告诉她,他不是不愿带她回家,只是——
只是啊。
纵马千里,日夜兼程地赶回上京,他风尘仆仆,满面沧桑。却在踏入王府的一瞬,忽听东院传来压抑而哀苦的哭声。
仿佛老天作弄的玩笑。
“谢姑娘”死了,到底死了。
死在他与她之间的咫尺天涯,死在谎言与欺骗之中。
他心中似乎是痛的,可竟流不出泪,只呆呆在屋外站了许久,忽扭头问后脚赶来的管家,为何?
问匆忙赶来的赵明月,为何?
【明知她病入膏肓,为何不先去信告知于我?】
【她何时生了病,何时受了寒,何时卧床不起……】
【是谢姑娘不愿令您分心,】管家跪地流泪,【是谢姑娘不、不愿——】
他抽出腰间佩剑,一剑劈下了那老奴的头颅。
剑尖仍滴着血,他又转过身去,一步一步,走向惶然变色、跌倒在地的赵明月。
【为何?】他轻声问。
【表哥,你在说……】她脸色惨白,垂眸望向横在自己颈边的长剑,【你在说什么,我……】
【为什么,她已事事退让,对你万般忍让,】他说,【为什么,还是不放过她?】
赵阿蛮脸上神色起初惊惧不已。
听得他这句话,却骤然变得古怪——而后渐渐扭曲,扭曲成一种荒唐而嘲讽至极的神色,她说是啊,是啊,已经步步退让。
【表哥,你也知道,她对我步步退让,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可是,你做了什么呢?】
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你洞察人心,自幼早慧。
可你也将人玩弄于股掌之中,视真心于无物,自信到,以为一切都会按照你所想而顺遂进行。
如今,你终于知道,人心是最不可玩弄之物,你看——
她忽的笑起来。
【表哥,你真的以为,世上有那么多‘有情饮水饱’的痴人么?】
赵明月道:【我是你的妻子,不是王府的摆设,所以,我绝容不下一个‘礼让’我的女人……这世上,从来只有我让给别人的东西,没有人、有资格施舍东西给我。你也一样。】
魏骁,你也一样。
世人皆是局中人,你有什么资格觉得,你会不一样?
他手中长剑离她颈边最近,不过一寸。
最终,却还是“当啷”落地。
他一瘸一拐,忍住右腿钻心的疼,蹒跚着走进东院。
谢沉沉就躺在卧榻之上,模样与他离开上京时别无二致,只是紧闭双眼,犹如睡着一般。不论他怎么喊她,抱她,她都不会再醒来-->>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