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渔夫哈哈大笑道:“公子爷,即使是改朝换代的事,对一个湖畔贫苦衰老的打渔捉虾人来说,也跟多一条鱼少一只虾一样的平凡,与老汉何干?”
赵羽飞愤然道:“老前辈,话不能这样说……”
老渔夫用几声哈哈的笑声截断他的话.仍用平实的口吻道:“如果我年轻五十岁,我说的道理比你要说的还要动听,人生七十古来稀.老汉已是七十有八,眼茫茫,发苍苍,三天不打渔得饿肚子,你要我举剑高呼行仁尚义,锄恶铲奸?”
赵羽飞默然良久,语气仍有愠意:“老前辈总不能眼看宵小横行,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吧。”
老渔夫道:“老汉送你到白公堤,你知道冒了多少风险?你以为十两银子就值得老汉卖命?”
赵羽飞歉然道:“晚辈感谢不尽。”
老渔夫道:“孤山梅园有些什么人,老汉不知底细,实力虽比不上山上那些人,但相差不至于太远,你得小心。”
赵羽飞道:“谢谢老前辈关注。”
老渔夫道:“老汉距岸约百步停泊,以防万一,或许可接应你撤离。”
赵羽飞道:“一切仰仗老前辈了。”
稍顿,他话锋一转:“吴家牵涉到这件事,委实令人深感遗憾。”
老渔夫道:“这件事内情复杂,老汉也无暇过问。不仅是吴家,依老汉看来,杭州四大世家皆多多少少牵连在内。”
赵羽飞道:“孤山梅园……”
老渔夫接口道:“自从半年前成家发生覆舟之祸后,吴家除了吴瑶姑娘之外,一家老少再也不到梅园来走动了。”
赵羽飞道:“那么,吴瑶姑娘生死之谜,可向吴家的人打听了。”
老渔夫摇头道:“目下的吴瑶姑娘是真是假,老汉不敢论断。吴家的人即使知道内倩,也不敢揭露真象。其实,这些枝节小问题已用不着追究。”
七八里水程,不久便至。
断桥至孤山一段堤防,俗称白公堤,是大诗人白居易所建造。
老渔夫向赵羽飞建议,从里堤绕过去钻隙而入,比直闯埋伏安全得多。
赵羽飞采纳老渔夫的建议,决定潜入直捣中枢。
梅园内共有十余座亭阁,雅轩则是以往吴家的主人款待骚人墨客的地方,雅轩右首便是藏书甚丰的书房,是一座颇为雅致的连着东院的二层建筑。
接近梅园的要道皆有高手封锁,梅园本身反而罕见人迹,各各灯火全无,黑沉沉危机四伏。
唯一有灯火的地方就是雅轩,灯光从三面明窗透出,吸引夜行人的注意。
厅中灯光明亮,长案四面的锦墩上,共坐了四个年约花甲的男女。
上首那位老人长了一张大马脸,留了花白的大八字胡。下首是位鸡皮鹤发的老太婆,身旁搁着的紫金龙头杖又沉又重。
左右两人,一是老僧,一是老道。
长案本来是放文房四宝的地方,但目下除了那座金猊炉仍保持原状之外,已成了食案了。
六色菜肴全是素的,大概专为老僧而设。
僧人面前是酒杯,其他三人皆各自拥有自己的杯壶,酒香四溢。
四人一面浅酌,一面细谈。
老太婆脸色阴沉,说话的嗓音有点儿刺耳,阴森的三角眼有慑人寒芒闪烁,放下酒杯道:“这里到底谁是主事人?为何故作神秘,老身认为有查问的必要,宋老你意下如何?”
上首的大马脸来老不以为然,抚着大八字胡道:“鬼婆婆,俗语说,得人钱财,与人消灾。尤贤侄请咱们来镇守梅园,格杀开始入侵的人,咱们又何必去查问谁是主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