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爹爹回家了么?”马车上,我问坐在对面的岳清音。
“没有,爹有事要在路上耽搁几日,今早收到他老人家的书信。”岳清音合目养神着道。
“哦。”我掀起车帘望向窗外,耳后是另一辆马车的声音,因季燕然是骑马来的,是以回城时贺家姐妹便盛情邀了他乘坐贺府马车一同回去。
我缩回头来,向岳清音道:“哥哥,灵歌想出去走走。”
岳清音睁开眼睛望住我,淡淡地道:“你想去何处?”
“何处都好,”我向后靠在车厢壁上,眼睛盯住自己的脚尖,“灵歌想去游览名山大川,想去看海,不想就这么一辈子在家里守着头顶的一小块天空。”
岳清音沉默了半晌,缓缓开口道:“怎么,不愿待在家里了?”
“家里当然是好的,然而灵歌想看更大的世界,想开阔自己的心胸。——好么哥哥?”我抬眼望着他。
“莫天真了,外面的世界哪里如你想像的那般美好!只怕你还未走出多远去便要后悔了!”岳清音沉喝着。
“不会的,灵歌不会后悔的!”我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道,“就算是前路危险重重,就算是死在路上,灵歌都不会后悔!”
“混帐!家里就这么待不得么?竟令你宁可死在路上也不愿好生待在家过日子?”岳清音怒斥,冷眸射在我的脸上,大有我再多说一句便要将我一巴掌拍死的意思。
“不是的哥哥!”我执拗地顶回去,“灵歌想要同爹和哥哥一起,让爹辞了官罢,爹一天到晚那么辛苦!咱们一家三口去遨游五湖四海,过无拘无束逍逍遥遥的日子不好么?等爹老了,走不动路的时候,咱们便找个风景秀丽的地方住下来,哥哥给人治病,灵歌打络子换钱,日子虽贫苦些,可是却宁静无忧,不用睁眼权力闭眼钱财,清清闲闲终此一生,不是也很好么哥哥?”
岳清音冷冷地瞪了我许久,终于沉着声慢慢地道:“你在逃避什么?”
“没有……”我摇头。
“不许扯谎。”他逼视着我,“连这点儿担当都没有,还怎么去开阔心胸?!”
“我,我是女人!我没有哥哥的本事,没有哥哥的坚强,更不能像哥哥那样自主人生!我除了逃避还能怎么做?哥哥你告诉我!”我突然承受不住地低呼起来,浑身难以自制地颤抖个不停。
“当断则断——这便是你能做的!”岳清音冷喝。(非凡。弥雨昍音)
“我——我不是哥哥!没你那般的铁石心肠,做不到冷血无情!”我已是又气又急口不择言,“哥哥你爱过么?心动过么?失去过么?——你没有!所以你不会体会到我的感受,就只会说着冷冰冰无关痛痒的话!难怪你会去做仵作,只怕就算手底下摆弄的是我的尸体,你也不会眨一下眼的罢?!”
“啪!”地一声,脸上火辣辣地疼。我歪了歪身子,用手指勾出飘进唇缝中的发丝,而后起身,望住一脸盛怒的岳清音,心头竟然升起一阵快意,于是神经质地笑了一声,道:“哥哥打得好,我真该被打死,如此我痛快,哥哥也痛快,所有人都痛快!”
岳清音瞪着我一言不发,似是在强压着一触即燃的怒火。我便又笑了一声,道:“哥哥怎么了?不肯成全妹妹?那妹妹就自己成全自己好了!”说着转身向车厢外走,还未及打开门,便觉胳膊一紧,被岳清音大手捉住,我用力地想甩开他,却反而被他拽着往回踉跄了几步,于是偏下头去一口咬住了他的手,他却纹丝不动地就这么攥着我的胳膊。
我知道哪怕是咬断了他的手指他也是不会放手的,只好颓然地松口,腿一软坐到了地上轻喘,听得他在旁咬着牙沉声道:“起来。”
“不用你管我。”我低着头不看他。
“别让我再说第二遍!”他怒火飙升。
“你可以什么都不说。”我豁出去地继续顶撞着他。
突见他一弯身,像拎一只无赖猫般将我拦腰薅了起来,重重地丢回座位上,我便索性不起身,趴在那里一声不吭。
耳里只能听见马车轮辘辘地响声,过了不知多久,忽觉后脑勺上一暖,一只大手轻轻地覆在了上面。我抬手将这手拨开,仍旧不抬头,大手便又轻轻握住我的肩头,我动动肩,甩不掉他,于是又伸手去扒他的手指,被他的另一只手握住。我便也用自己的另一只手再去扒他握在我肩上的手,他便干脆一个用力将我的身体整个儿扳了过来,脸儿朝上地蜷在座位上。
紧紧地闭着眼不看他,只能觉出他在我的身旁坐了下来,于是伸手挡住自己的脸也不让他看,却又被他一只手捉住扯了开去。我偏过脸,面朝里,他松开我的手,凉凉的指尖触到我的脸颊,轻轻揉着方才将我打痛的地方。
我又想伸手挡开他的手,听得他低声道:“莫再同为兄置气了,几时才能听话?”
“哥哥该去当夏红裳的哥哥,她打了左边,你打了右边。”我仍闭着眼不看他,蹙着眉低声说道。
“且听听你说的那是什么话?有哪家的姑娘这样说自己兄长的?”岳清音的语气里没有责备,只有满满地无奈。
“有哪家的哥哥这样下重手打自己妹妹的?与其这般,我还不如去做具死尸,就算被你打了也不会再觉得疼了!”越说越委屈,我扁起嘴。
“还在胡说!”岳清音捏着我的下巴强行将我的脸扳过来,令道:“看着我!”
“我不看冰块脸。”我扒拉他的手,被他另一只手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