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真不知道,赫赫内阁重臣,还有这本事!早知道这样,朝廷何必三年一比,士子们何必十年寒窗?往菜市口贴张告示,让那些地痞流氓都来应征就是了。何必浪费国帑,搞得这般的隆重其事?”
凤九渊越骂气越往上涌,胸膛起伏得也越剧烈,胸膛红得吓人,眼里尽是凶光。喝道:“起居舍人!”
每天都在凤鸣宫当值和起居舍人曾子越忙跪下道:“起居舍人曾子越在!”
凤九渊道:“朕刚才说的话都记下了?”
曾子越有些迟疑。毕竟凤九渊是个不拘形骸的人,平时总和思菊调笑,偶尔还和大臣笑骂,一般来说,这些话他都是不记的,只是把那些涉及政事、大事、以及臧否朝政和官员得失的言语记录下来。这顿臭骂当真记录了下来,载于史册,恐怕将会成为第一届责任内阁最大的污点,遗羞于后世。
“嗯?”凤九渊冷冷地盯着曾子越,曾子越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压力,额上瞬间迸出了冷汗来,道:“是,是,臣这就记下!”
直等到曾子越记完了之后,凤九渊才问武定中道:“内阁的处理意见呢?”
武定中递上奏报,道:“臣请求解散内阁,重新……”
“不准!”凤九渊果决地道:“想撂挑子?那朕也不当这个皇帝,行不行?”
武定中迟疑了半晌,又才道:“臣督下不严,自请削爵、降职、罚俸。动手打人的官员,夺职、削爵,交部议处!”
凤九渊接过思菊递过来的奏报,展开看了看,便伸手要笔。接过笔了之后,本想在奏折上划着大叉的,但想到不能因为几个人而牵怒整个内阁,哼了一声,把解散内阁的条陈圈起来,写了下了‘不准!’两字!写完之后,又觉得不够表达自己的心情,再添上了三个感叹号!然后也不看后面的条陈,便发还给武定中,道:“散了。都好自为之!”
这件事已然震动了朝野,好多人都觉得皇帝恐怕会解散内阁,重新任命。但没想到的是高高举起,雷霆霹雳地发作了一通,只免除了几名打架尚书的差使就算完事了。
明事的人都知道皇帝这是醉翁之意。据宫里传出来的消息说,皇帝其实最不满的是大都督,并多次对身边的人说祈原学品行有问题。之所以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其实目的还是在事件的始作俑者身上。
祈原学当然知道朝野的议论,也能感到皇帝对自己不待见。但他却有自己的想法:不管是反对还是支持,他都觉得是为了维护凤凰界的利益和安全,只不过在不恰当的时机表达了自己的意见,最要命的是正好撞在了皇帝不高兴的时候。他也清楚,皇帝一直对自己有意见,只不过没有明说出来罢了。他想努力做好,重新赢得器重和信任,偏偏是事情挑对了,方法用错了,时候选得更错了。以至于让皇帝对他的偏见是越来越深,竟然到了以为他神经有问题的程度。
祈原学曾不止一次地自我反省。他承认自己在某些时候小节有亏,但大节却绝对没有污点。而且在联军的问题上,他确确实实是想把事情办好的,结果总出状况。借用他朝臣们私下里议论他的话来说,就是他对大局缺乏根本性的把握!
所以,祈原学的神经没问题,也没有坏心眼,只不过才能不济,眼光短浅罢了!
为了化解这场危机,祈原学决定去拜访少傅汪百鸣。
他曾和汪百鸣长期共事,交情也还不错,他相信在这件事情上,汪百鸣能给自己一个好的建议。
汪百鸣早已致仕,除了每隔五日进宫向皇帝讲授兵略外,平时都在家养养花鸟,钓钓鱼,偶尔也出城去打猎。
这日祈原学上门拜访,正撞见汪百鸣要出去遛鸟,他忙翻身下马,拱手道:“汪兄,多日不见,气色越发的好了!”
汪百鸣见是他,一怔,旋就明白了他的来意,道:“述思老弟,贵客呀。”忙把鸟交给下人,说不去了,把祈原学往府里让。
落座之后,两人很是客气了一通,祈原学才道明来意。汪百鸣听完他的诉苦之后,沉思了片刻,道:“述思老弟,以我看来,还是皇上对你总体方略了解得不够。这不是年关近了么?你可以借着自陈得失的机会,把你的总体方略详细地陈述一遍,并把自己为何反对、为何支持都陈述出来。最好是请个刀笔老到的幕宾抄刀,要声情并茂。但有一点且记:万不得虚伪矫饰,皇上最讨厌这点的。”说完,想了想,又道:“咱们这位皇上,你必须得让他看到你的赤心,要不然任你巧舌如簧也是没有用的!”
559 合作(二)
祈原学走后,汪百鸣站在廊下沉思了良久,管家走上来道:“老爷,廊下风大,你还是进屋坐着吧?”
汪百鸣道:“备车,老爷我要进宫!”
“进宫?”管家道:“老爷,这会子进宫做什么?马上就得开晚饭了!”
汪百鸣道:“要你啰嗦?快去!”便进去换衣服了!
到了青华门外,汪百鸣递牌子请见,片刻后宫里就派出人来,接他进去了。
凤九渊见他进来了,点头笑道:“少傅,有一阵子没进宫了。都在忙什么呢?”
汪百鸣道:“回皇上,臣也没什么好忙的,就是把早年的著述、笔记、信札、奏折整理出来,编订成册。”
“这是件好事。”凤九渊道:“整理出来后,一定要送套给我。少傅在军事上是有见识的,当下的将领没个比得了。那拉勇倒是个人才,只是缺少了历练。少傅以为呢?”
汪百鸣一听这话,就知道凤九渊是在向他表达对大都督祈原学的不满,心下不免一番感叹,道:“谢皇上褒奖,臣愧不敢当。其实就臣看来,大都督祈原学也是不错的!”
凤九渊一听这话,也明白了汪百鸣的来意,暗说:“原来你是替祈原学当说客的?哼,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些什么来。”笑问道:“是吗?”
汪百鸣见这样,就知道是凤九渊在给他一个陈述的机会,忙道:“皇上,祈大都督有个缺点:实心任事,不懂得讲究手腕。这跟他用兵治将一样,直来直去,没有机变。再者他本是翰林学士出身,儒生习气重,凡事总在自己脑子里想,不知道说出来,也不晓得跟人沟通的重要性。因此他做事总是做得多,错得多,别人看不到他的功却总是看到他的过!这种人,不适合身在官场!”
凤九渊嗯了一声,显是示意汪百鸣继续说。
“尽管满朝臣工多有说祈大人不是者,但臣还是认为,当下诸将之中,没有一个比祈大人更适合担任大都督的。皇上英明,从诸将中简拔祈大人出任此职,臣等自是万分钦服,齐声颂祝我军中得人也。大都督上任不足一年,不管是所经手的尸疫之危还是魔怪为患,诸事都是处理得井井有条。策略制订、军队调动、粮草供给、靖军改革等事也都得法,稳步推进。臣以为,祈大人非是无才,而是没有机会和时间来施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