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残忍在继续,苏慕遮嘲讽的笑像一柄剑一下下地切割着她的心,他哂笑着,仿佛在说一个多么可笑的笑话,“你既不是丫头,却又死乞白赖地跟着我,算什么?莫非,你爱上了我?”
“是。”雪冰蝉忽然清脆地回答,完全豁出去。“只有爱,才会让我如此地没有地位,没有自我。”
“你怎么会有这么古怪的念头?”没想到,苏慕遮竟这样评价,“楚玉环说你没上没下,不主不仆。我也觉得不方便再留你,你走吧。”
“你真的要我走?”
“要么离开我这苏府,要么去给楚玉环跪下,这两样,你选哪样?”他折磨她,并以折磨她为乐,就像猫玩老鼠。“带着你的枕头,滚到楚玉环的屋子里去,她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如果做不到,也不用再来见我了。”
“公子,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雪冰蝉终于流泪,她看着苏慕遮,一生中,惟一的一次表白,也是惟一的一次怨愤:“我一生中,惟一的错,只不过是爱上了你。就因为我爱你,你便可以任意羞辱我,作践我,讨厌我!难道爱你,是这么不可饶恕的错吗?”
雪冰蝉在梦中辗转反侧。
以前,她只要睡着,就像是一只没有变成蝴蝶的蛹,异常酣熟。
但是现在不同了,现在她每晚蠢蠢欲动,即使在睡梦中也不断地抖动着她长长的睫毛,仿佛蝴蝶扑着它的翅膀,哪怕再细微的声响也能将她惊醒,而她一旦醒来,眼睛中立刻流露出不安与悸动,甚至不需要经历那个从蒙到清醒的过程。她几乎就是为了灾难而准备着,时刻忧虑并等待它的降临。
重逢(4)
而那个灾难,就是苏慕,以及她的关于他的记忆。
记忆自喝下忘情散之后中断,变得空白。
忘情散。是因为那样的绝境,才逼使她不得不孤注一掷,以喝下忘情散出卖灵魂为代价留在他的身边。
后来呢?
她再一次问自己,后来呢?变成“武媒”后的自己是怎样的结局?她终于留在公子身边了,但是公子如何待她?他娶了楚玉环没有?
雪冰蝉坐起来,把脸埋在手心里,接了满手的泪。
她已经连着几个晚上没有好睡了,连龙涎香都于事无补。每到深夜,前世的记忆就会来叩她的门,令她痛楚不堪,辗转难眠。
她越来越害怕那些突如其来的苦难记忆。
随着她的记忆渐渐复苏,她的痛苦也越来越深重,每想起一点往事,都会令她的痛楚加重一分。谁会愿意生活在旧日的灾难里?
如果相爱就意味着重复痛苦回忆,那么这一段感情,可还值得祝福?
她不住地对自己说:那是前世,是过去,和今天的自己,今天的苏慕无关!
但是有什么用呢?前世也罢,今生也罢,雪冰蝉还是雪冰蝉,她们拥有同一颗心,也就拥有同样的爱与痛楚!她渴望见到苏慕,希望分分秒秒与他在一起;但是又害怕见到他,再次想起那些不开心的往事。
记忆如影随形,让爱人的心饱受折磨。
窗外仿佛是起风了,有隐隐的声响,如泣如诉。月光透过窗纱铺了一地,宛如秋霜,透着一股寒意,照着她辗转反侧——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这是她前生最喜欢的词。后来,那滴相思泪化作了苏慕的心。
“苏慕,苏慕。”她沉吟着,不知是甜蜜还是悲伤。苏慕的名字,像一柄带刺的剑,在她的心里翻绞,每念起一次,疼痛便加重一分。她的心,已是千疮百孔。
什么叫刻骨铭心?什么叫生不如死?原来这就是了。
不如离去(1)
茫茫雪原,他与她并驾齐驱,打马狂奔。
每年一度的校场围鹿,是苏慕遮必会参加的豪赌——他既然把自己的库房取名“问鼎楼”,自然不会忽视“逐鹿中原”这样的项目。
别人参赛都会组织一支马队,这样才有君有臣,有主猎亦有帮猎,有冲锋陷阵的,也有不求有功但求干扰对方的,所谓丢卒保车,围魏救赵。
然而苏慕遮却从来都是单枪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