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现在就得决定,因为这涉及我们带些什么东西的问题,鲁比说道,铁锹之类。
不带男人同去使艾达感到有些顾虑。这听上去过于随便,就像埋葬一条狗。
——我们不能只是到上面挖个坑,把他们放在里面就回家。她说道。
——那同我们将他们拖到这儿来有什么区别?鲁比说道。如果是我,我宁愿安葬在山上,也不愿被送到某个连自己都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地方。
听她这么一说,艾达无言以对。她得到房子里去给那个男孩做饭,但在进去之前,她伸出双臂拥抱了一下鲁比,至少是为了安抚自己。艾达意识到这是她们第一次拥抱,而鲁比双臂垂着站在那里,艾达拥抱的就像是一截木头。
艾达在厨房中重新加热了一盘她们晚饭的剩饭——炸苹果,玉米饼,一些由于煮得过久而成了糊状的干利马豆。这些豆子冷却后凝结在罐子中,呈现出秃顶一样的色泽和硬度。灵机一动,她把豆子从罐子里挖了出来并切成了小块。
当她出来将盘子递给那个男孩时,男孩研究了一会儿这些豆子。从他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他认为又有了新的证据来确认自己对这个州的看法。
——那是豆子。艾达说道。
男孩在观察着它们,然后叉下一小块放在嘴望。
——我们那儿根本不是这么吃豆子的。他说道。
当男孩坐在台阶上吃饭时,鲁比坐在他上面的一级台阶上,用嘴描绘出绕过冷山的漫长道路的路线图。艾达坐在门廊上的一把摇椅上望着他们,一对儿如此相像的小人,他们或许会被当做是兄弟姐妹。鲁比告诉男孩如何沿着高处的山脊走,避开那些可能会有人的河谷大路,应该从冷泉岭到双泉沟,然后是熊笔沟、马骨沟、山毛榉树,从那儿往山下走,无论碰到什么岔道或是小溪的分支。都选择西南方向的。按照这条路钱,离这个男孩位于平原上的那个可怜的家就不到两星期的路程了。
——晚上赶路,白天睡觉,不要生火,鲁比说道,即使你没有一路跑着回去,你也能赶到那儿过圣诞节。据说你一到佐治亚就能认出来,因为那里除了红色的尘土和崎岖不平的道路,什么都没有。
之后,鲁比便将这个男孩抛在了脑后,开始去同艾达计划她们的行程。时机很不凑巧。据鲁比推断,由于接近一年中白天最短的日子,无论走哪一条路,无论进山出山,她们都得在林中度过一个晚上。但依她的想法,这无关紧要。她们最好还是马上出发。于是,她和艾达离开那个正在用最后一块玉米饼抹着盘子的男孩,走进房中,把火封上并按照鲁比的要求匆忙地收拾起一些露营装备:被褥,炊具,蜡烛,一小盒火柴,用于划燃它们的砂纸,一捆干燥多脂的引火柴,一卷绳子,一柄手斧,上膛的短枪,弹药和弹塞,喂马的谷物,鹤嘴锄和铁锹。她们把这堆用具装在两条麻袋中并把麻袋口扎在一起,然后便将它们像两个粗笨的驮篮一样抛到拉尔夫的背上。
鲁比眺望着天空,寻找能够预示天气的云、风或是光,而它们显示出的是大雪和寒冷。
她说:你的房子里还有裤子吗?
——裤子?艾达说道。
——羊毛的或帆布的,哪种都行。要两条。
——有,是我父亲的。
——我们得穿上它的。鲁比说道。
——男人的裤子?艾达问道。
——你爱穿什么就穿什么,但我可不喜欢被冬季的冷风吹进衣服的感觉。那上面哪有人会看到我们呢?
她们找到了两条打猎时穿的毛裤,一条黑色,一条灰色。她们穿上了长内裤,然后便套上了毛裤,将裤角卷了起来,用皮带束紧了腰部,这样,多余的部分就像一个大衣褶那样垂了下来。她们穿上了棉毛衬衫和毛衣,鲁比注意到了门罗的宽边帽并说它们可以遮雪,不让雪花落在脸上。于是,她们从架子上拿了两顶戴上。要是在愉快的环境下,艾达想,这就像是化妆比赛——一种看谁把自己装扮得更像男人的比赛。用烟灰在自己的脸上画上胡子,拿着一根没有点燃的雪茄,模仿男人的抽雪茄时的愚蠢样子。然而,她们穿戴时几乎没有说话,对接下来的四天她们都充满了忧惧。
在出发之前,她们在自己的靴子上涂了蜂蜡,将鸡舍和牛棚的门打开,在地上堆满了干草。鲁比估计,在她们回来时,瓦尔多将会大叫着要求挤奶。她们给了那个男孩食物和被褥,并告诉他先睡在草棚里,等天黑安全时再上路。当她们过去牵马时,那个男孩仍坐在两棵黄杨树之间,朝着她们挥手,就像主人送别客人那样。
傍晚时分,雪花穿过雾霭降了下来。艾达和鲁比在冷杉树下的昏暗光线中行走着,她们只是在一个除了不同层次的黑暗外没有任何色彩的地方移动的两个模糊的黑影。离她们最近的树看上去确实橡像真树,但稍远的那些就只像素描中的树木了,一种写意的树形。在艾达看来,似乎根本就没有实际的风景,她是在一片云雾中穿行,只对一臂之内的景物略有所知,而其他的便都浑然不觉了。这使拉尔夫十分紧张,这匹马将它的脖子左右探着,耳朵来回耸动以侦察任何有威胁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