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四,真名不详,黄埔军校毕业。他的一干同学在各个军队中都是高官,只有他,选择的却是秘密战争的阵线,成为了军统的一个特务人员。他曾经说过自己的亲人都在大后方好好地活着,可前天在战俘营的那晚,他嘶吼呐喊时,却又喊着是为全家人报仇。
这个年代不缺少英雄,在第一战线上凭着一腔热血奋勇杀敌的,自然是这个年代的英雄。不过,在不为人知的秘密战线上,更多的英雄前仆后继。他们倒下后,后代连他们的名字都不再记得。于是,他们的生死似乎变得无关紧要,没有人知道,战争的胜利背后,有过这么一群人重重的一笔。
但,英魂!永远不朽罢了!
我们吼到脖子上青筋一道道鼓起,脸都变得血红。郑大兵一把扭过头来,眼睛中的瞳孔黑得好像是夜晚的远山丛林:“邵德,集结杨建和全部人,我们今天就杀进九日,给老四报仇。”
大刀刘也闷哼道:“对!今天就跟他们这群鬼子做个了断。”
我双手搂着四哥的尸体,心里却异常的平静下来。从我们见到这几台卡车开始,其实就已经猜到四哥他们不可能活着,到看到四哥被虐杀的尸体,我们的愤怒终于到了极点,甚至影响到我们正常的思维。我明白,这就是土肥与他们部下之所以留下四哥这不堪目睹的半截尸体的原因。他们想要激起的,就是我们的愤怒,因为我们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掌控,已经让他们不得不害怕起来。于是,只要激起我们的愤怒,便会让我们失去理智,变成一群莽撞的散兵游勇,如飞蛾扑火般冲向他们为我们架设好的埋伏圈。
我咬了咬牙,把四哥的尸体放到了地上,扭头冲小五说道:“这里能看到尸体了,说明这里和远山里面的古怪,不是同一个范围了。”
小五应了一声,没有说话。
我站了起来,问身后的邵统军:“邵……邵大哥,你会不会开车?”
邵统军听着我这称呼一愣,但很快也淡然下来:“不会。”站在他身边的阮美云却说道:“我会!你是想要我们把这五台车开出去吗?”
我点了点头,到这一会我才第一次认真看阮美云的脸,依然觉得熟悉,可是记忆中又确实没有这个人。也是这么一眼,我还发现她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布满了汗珠。
“美云,你不能再出去了。”邵统军冲阮美云焦急地说道。
阮美云挤出笑来:“没事!这里五台车,可邵德他们就四个人,邵叔叔你又不会开车,只能我开一台啊。”
“可是……可是你……”邵统军冲着她再次说道。
“没事的!放心吧!”阮美云抬起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我注意到,她手上铠甲没有覆盖到的手掌处,居然用黑色的布包裹着,黑布包得严严实实,一点点皮肤都没有裸露出来。阮美云冲我笑了笑,然后带着邵统军往后面的车走去。
郑大兵和大刀刘他们也冷静下来,一个个阴沉着脸,没等我招呼就各自往一台卡车走去。小五眼神很奇怪地看了阮美云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可最后也没说什么,搂着四哥的尸体,往后面的卡车走去。
金老头还是紧跟着我,这一晚的经历,他一直都是保持着沉默。我跳上了最前面的那台车,发动了油门。卡车轰鸣着,我们之前一天带着这一百个活生生的兄弟出战俘营,进到远山。一天后,我们拉回的却是他们千疮百孔的尸体。
一个小时后,我们开回了远山战俘营。留守在这里的伪军士兵们,在杨建的带领下喜笑颜开地冲我们跑过来,紧接着看到我们阴沉的脸,都意识到什么。
包括四哥在内的那一百具伪军兄弟的尸体,被杨建带着士兵们抬到了战俘营中间的操场上。昨天刚送过来又被杨建成功解救出的战俘们,应该也已经听杨建和金爷说了之前发生的一切,这一会他们都穿上了伪军的军装,各自带了枪,表情肃穆地站到了我们身边。昨天留下的三十个鬼子兵,自然是被杨建他们杀光了,这小子不可能留下他们活口的。
我简单地把昨天下午之后经历的一切说了个大楷,包括遇到常遇春与逝者军团。杨建和金爷两人搂着四哥的尸体,默默地听了。之所以对大伙我没有刻意去隐瞒这普通人难以想象与接受的一切,是因为他们已经选择了与我们并肩作战,注定了没有退路,就好像是现在静静地躺在地上的这群弟兄一样。我不希望他们在永远闭上双眼之前,对一切还全然不知。当然,对于小五是日本人这一身份我却没有提。
气氛非常肃穆,一百多号人围成一圈,中间是我们几个人,与堆在一起的尸体。现场没有人说出任何一句多话,血腥的场面让他们知道,这将是一条没有了后路的征程。
“邵德,发个话吧!老四不能白死,我们现在一百多条汉子,强行攻进去,给他们报仇吧!”郑大兵双眼布满血丝,冲我说道。
杨建也站了起来,对着身后的士兵们喊道:“有没有犯怂的?现在吱个声,我们绝不怪大伙。命都是自个的,站着死还是窝囊死,不勉强各位。”
士兵们都咬着牙,没有一个人往后退一步。杨建激动起来,把手里的长枪对着天上一举:“那都整理好家伙,我们现在就跟着邵德兄弟杀进远山!”
杨建话音一落,士兵们也都把手里的枪举了起来,大声地吼道:“对!杀进远山!杀进远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