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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1页)

吉勒姆懒洋洋地开着车,但是开得很快。车厢里充满了秋天的各种气味。月光皎洁,田野上弥漫着雾,寒气袭人。史迈利心里想,不知吉勒姆多大年纪了,他估计是四十岁,但是在朦胧之中很可能以为他是个在河上划船的大学生。他操纵排挡拉杆,动作潇洒,好像他是在水里一样。无论如何,史迈利有些生气地想,这辆汽车对吉勒姆来说是太年轻了。他们风驰电掣地开过了伦尼梅德,开始爬上埃格汉姆山。他们已经开了二十分钟的车,史迈利问了十多个问题,所得的答复却不值一文钱,现在他心中有了一种不敢正视的恐惧,久久不散。

“我觉得真奇怪,他们没有把你和我们一起撵出来,”他不愉快地说,一边把大衣下摆裹得紧一些,“你具备一切条件:工作出色、忠心耿耿、处事谨慎。”

“他们让我负责‘剥头皮’。”

“唉,我的上帝。”史迈利打了一个寒战说。他把胖乎乎的下巴周围的衣领拉了起来,不禁想起了布里克斯顿,还有那个当做剥头皮组大本营的阴沉严峻的校舍。剥头皮组的正式名称叫“旅行组”,是冷战初期老总在比尔·海顿建议下设立的,当时暗杀、绑架、讹诈成风。他们的第一任头头是海顿提名的。这是个小单位,大约只有十一二个人,专门处理一些突击的任务,如果由国外常驻人员来干,不是太肮脏了,就是太危险了。老总总是这么教诲人,谍报工作要做得好,必须慢慢来,而且要看有没有一种文雅的风度。但是剥头皮组对他这条原则却是个例外。他们干起来可不是慢慢来的,而且也不文雅,因此反映了海顿的气质,不是老总的气质。此外他们出去都是单枪匹马,因此他们被安顿在一个没有人瞧见的地方,在围墙上还插着碎玻璃,拉着铁丝网。

“我问过你知道不知道‘横向主义’这个词儿?”

“当然不知道。”

“这是现在最in的理论。我们本来是逐级上下的关系,现在是横向合作关系。”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在的时候,圆场是分地区管理的。非洲、附庸国、俄国、中国、东南亚等地区,每一个地区由自己的头头率领,老总高高在上,掌握一切。你还记得吗?”

“听起来已如隔世。”

“现在呢,一切活动都集中领导,叫做伦敦站。地区取消了,实行了横向主义。比尔·海顿是伦敦站长,罗埃·布兰德是他的第二把手,托比·伊斯特哈斯像哈巴狗似的在他们两人中间来回奔跑。他们是国中之国。他们什么都保密,不跟普通人来往。这倒使我们感到更加放心了。”

“听起来,这个主意倒不错。”史迈利说,有意不去理会对方影射的话。

他的脑海里再一次泛起许多记忆,他忽然有了一种特别的感觉:他这一天好像当做两天度过似的,一天是在俱乐部和马丁台尔一起度过,一天是现在和吉勒姆在梦中度过。他们驶过了一个松树养育林。树林缝里,月光成了一条条的。

史迈利开始问道:“埃利斯有没有什么信——”但是他又用比较试探的口气问:“埃利斯有没有什么消息?”

“仍在隔离之中。”吉勒姆简短地答道。

“哦,是的。当然。我并不想打听。我只想知道,他有没有可能通过审查?他身体倒复原了,他还能走动吗?据我了解,背部受伤可不是好玩的。”

“他们说他的情况很好。安恩怎么样,我忘了问。”

“很好。很好。”

车厢里一片漆黑。他们已经离开了大路,弯到一条石碴煤层路上。两边都出现了黑色的树影,出现了灯光,接着是个高耸的门廊,树梢头上是一栋破旧败落的房子尖顶。雨已经停了,但是当史迈利下车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时,他听到了四周尽是雨水淋湿的树叶的萧萧声。

是啊,他想,上次我来这里也是下着雨。那时候,吉姆·埃利斯的名字是头条新闻。

他们梳洗过以后,在天花板高高的衣帽间里观看了拉康的爬山用具,这些乱七八糟地放在一个谢拉顿式的五斗柜上。现在他们围成半圆形坐着,面对着一把空椅子。这栋房子是方圆几里内最难看的一栋,拉康没有花多少钱就买了下来。他有一次曾称之为“伯克郡行宫”,他向史迈利解释,“是一个烟酒不沾的百万富翁盖的。”客厅很大,彩色玻璃的窗户有二十英尺高,大门口古松参天。史迈利环顾周围一些熟悉的摆设:一架堆满了乐谱的大钢琴、穿着僧袍的教士的古画、一叠铅印的请帖。他四处找剑桥大学的船桨,发现它横挂在壁炉上方。壁炉里仍旧烧着火,但是在那么大的壁炉里显得很小气。寒酸的气氛盖过了贵气。

“你的退休生活过得怎么样,乔治?”拉康问道,好像是对着一个耳聋的老姑奶奶在大声嚷嚷,“你不感到与世隔绝吗?要是换了我,是会有这种感觉的。惦念自己的工作、自己的老伙伴。”

拉康的个子又瘦又高,态度生硬,有些孩子气,据圆场才子海顿说,是个教会和间谍圈子里的人物。他的父亲是苏格兰教会的显要人物,他的母亲出身贵族。有时比较时髦的周日报纸写到他,说他是“新派人物”,因为他年轻。他脸上因为刮胡子太匆忙有些刮破了。

“我过得很不错,谢谢你的关心。”史迈利客气地说。为了要再敷衍几句,又说:“是啊。是的,我当然很惦念。你呢?一切顺利吗?”

“没有什么大变化。一切非常顺利。夏洛特得到了罗迪安学校的奖学金,这很不错。”

“那很好。”

“你的太太呢,她还是很漂亮吧?”

他的表情也有点孩子气。

“是很漂亮,谢谢你。”史迈利很洒脱地想用同样的口气回答。

他们都看着那个双扇门。他们听到远远传来了瓷砖地上的铿锵脚步声。史迈利猜,是两个人,都是男人。门打开了,出现了一个半明半暗的高大人影。史迈利一眼又瞥见了后面还有一个人在照应,黑头发,矮个子,但是进屋子的只有前面一个人,一进来就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把门关上了。

“请在外面把门锁上。”拉康叫道,接着他们听到了钥匙锁上的咔嚓声,“你认识史迈利的吧?”

“是的,我认识。”那个人影从阴暗处向他们走过来时说,“我记得他曾经派给我一次任务,是不是,史迈利先生?”

他的声音像南方人一样柔和,但无疑有殖民地的口音。“我是塔尔,先生。槟榔屿来的里基·塔尔。”

炉火一闪,照亮了他半边脸上不自然的笑容,可是却把眼眶照成了一个空洞。“还记得吗,一个律师的儿子?你一定记得,史迈利先生,我的第一片尿布还是你换的。”

这时奇怪的是,他们四个人都站着,吉勒姆和拉康在旁看着,好像教父教母一样,而塔尔握着史迈利的手,握了一次又一次,最后为了拍照又握一次。

“你好吗,史迈利先生?见到你真高兴。”

他终于松开了史迈利的手,转身到指定给他的椅子。这时史迈利想:是的,遇到里基·塔尔这号人,这种事情很可能发生。遇到塔尔这号人,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他想道,我的上帝,两小时之前我还在对自己说,我要在过去之中寻找庇护。他感到口渴,心想这可能是恐惧的缘故。

十年?十二年以前?这天晚上他很难有什么时间观念。那时,史迈利的任务之一是审查新人:未经他点头认可,谁都不能入选;未经他在课程表上签字,谁都不能受训。冷战正炽热,剥头皮组的人员供不应求,圆场在国外的常驻人员奉海顿之命物色人选。雅加达的斯蒂夫·麦克尔沃提出了塔尔。麦克尔沃是个老手,以航运代理商为掩护,他看到塔尔喝醉了酒,怒气冲天地在码头上到处找一个抛弃他的小姐,名字叫做罗斯。

据塔尔自称,他和一伙比利时人混在一起,在各岛屿和北方海岸之间走私枪支。他不喜欢那些比利时人,对走私枪支也感到厌倦,尤其叫他生气的是,他们抢走了他的女朋友罗斯。麦克尔沃估计他可以接受纪律的约束,年纪也轻,可以训练,干那些剥头皮的勾当,他们平时躲在阴郁的布里克斯顿学校围墙后面,必要的时候出来干那种暴力勾当。在经过了必要的调查以后,他们把塔尔送到新加坡复查,然后又送到沙拉特的训练所三查。这时史迈利插手进来,担任一连串面谈审查的主持人,这种审查有时是很不客气的。沙拉特是个训练所,但地方很宽敞,还可以充当其他用途。

塔尔的父亲是住在槟榔屿的一位澳洲律师,母亲是战前从布拉德福跟着一个英国剧团到东方去的小演员。史迈利还记得,做父亲的天性好传播福音,常常在当地的教堂里讲道。做母亲的在英国有犯罪的记录,不过不严重,塔尔的父亲大概不知道,要不,知道了也不在乎。战争爆发时,为了年幼的儿子,夫妇俩疏散到新加坡。几个月以后,新加坡沦陷,里基·塔尔就在樟宜监狱里于日本人的监视下受教育。在樟宜,做父亲的遇到人就传播上帝的福音,如果日本人不迫害他,和他一起关着的人也会乐意代劳。战争结束后,一家三口回到槟榔屿。里基想读法律,但他更常干的还是触犯法律。做父亲的一时生起气来,狠狠地揍了他一顿,想把他灵魂中的罪恶打掉。塔尔离家出逃,到了婆罗洲,十八岁就成了个正式的枪支走私贩,在印尼群岛周围无险不冒,麦克尔沃就是在这时候遇到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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