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悄悄溜去,抬头已是晨曦。
秋风阴冷,吹绽一树树的枫红,枫红如血温般冉冉散开。
每块枫叶皆鲜红欲滴,红得就像是一滴血泪。
已是深秋。
钱柳冷冷提着刀,穿过血红的枫林,踏上通往天牢的曲折小路。
他走得比平素更慢,每一步均异常沉重,恍似不愿前行。
只因他要去干一件世所不容的事。
白居易死了,白阿悲、白阿崔死了,继潜、继念死了,今日,连白烈也要死了,从今以后,白家将要绝子绝孙!
他加入金甲军本要为白家报仇,岂料到头来刚好相反,白家一脉势将彻底断在其冷手之上。
回心一想,也不知是白家欠他,还是他欠白家?
门开了,白烈回头一望,他知道,死亡即将降临。
因为名副其实的死神已站在他的眼前。
真正的死神仅会为世界带来悲哀与死亡,死神本身却是不哭的。
眼前的死神,他纵然不哭,但他为这么多人带来死亡,自己心中可有半点悲哀?
白烈佯装若无其事,淡淡一笑,道∶
“你来了?”
钱柳缓缓把铁门带上,一双眼睛只专注望着手中的刀。这柄刀虽然极尽平凡,此刻在黑暗中却冷冷发光,似在嘲笑着今天握刀的人,尽管冷眼冷面,然而一颗心,可冷得过手中的刀?
白烈瞧着他这个样子,温言道∶
“孩子,别要责备自己!我横竖要死,死在谁的手上有何分别?你今日所作一切,倘若皇天有眼,亦必会……原谅你……”他说着说着,声音亦渐哽咽。
是吗?
钱柳听后暗想∶
那为何抬头看天,从未发现半只眼睛?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只因皇天根本无眼!
造化似乎特别“眷顾”钱柳,总为他制造这么多意料之外的悲哀,还有━━恨!
包括钱柳昨日的恨,和今日将要新添的恨。
人间有恨,太多的恨!
白烈虽然声音哽咽,但仍未有落泪,续道∶
“孩子,事到如今,我只求你一件事。”
他的语气如此凝重,钱柳亦不由牢望着他。
“应承我,无论前路如何艰苦,你必须支撑下去直至为大哥报掉大仇为止。”钱柳牢牢的看着他,良久良久,终于点头,坚定地道∶
“我,仍然是继父心中的白柳。
白家永远不会绝后,因为黄巢必死在白家后人手上。“
在此之前,他从没开口对白烈说过半句话,此刻甫一开口,白烈登时惊喜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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