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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第1页)

我们分开在中间坐下,中间很拥挤,我们坐在那里能看见前排的人,那些人却看不到我们。因为我们来此处不是要给人看的。恰恰相反,在我们有更好的衣服、房子装饰得足以招待客人之前,我们必须隐身在黑暗之中。我要是认路,根本不会让她来这里。我自己已经足够惹人注目的了,要是一起在公众场合露面,我们将会被人记住。至少她的头和脸都包得严严实实,不过谢谢疏浚船的回春妙手,小姐已经差不多恢复原先的美貌,能够直视她选择的任何男人的眼光了,而且这她也知道,所以她越来越难安坐家中。我跟她争论过。恐怕过不了多久,她便再也不能安坐在弥漫着头发药水散发出的臭味的房间中。她的信心日渐恢复,越来越不满足于听我转告外面的事情。

“布西诺,在我认识的男人中,你是最了解女人的,但你判断情况毕竟不如我。还有啊,你个子太小了,看不清前排座椅的情况,有些地方你肯定看不到。现在是该我自己去那里的时候啦。下次你要去我们一起走。”

我们选择的是圣若望及保禄教堂[1],威尼斯人管它叫圣若保禄——他们的建筑物的名字,比老太婆的宠物狗的昵称还要多。它里面的黄金和圣物比不上圣马可教堂,内饰也不像修士圣母堂巨大的拱形中堂那样让人心跳加快,但它很大,规模在城中名列前茅,地位也很显赫,里面有十来个大公的坟墓。来这里参加弥撒的,都是些有地位和有钱的人,当然是因为它外面有个平坦而宽敞的广场,可以供那些信徒在朝拜过后聚集在一起,展示他们的虔诚之余,也炫耀他们新裁制的衣服。

当天是个节日,街道上人们情绪高涨。为了看人群聚集,我们很早就到了。丝绸裙子的嘶嘶声和木屐的嗒嗒声让石板地面显得生机勃勃。当然,不是所有女人都是职业妓女,在这样一座富有的女人都深居简出的城市,教堂也是个寻找良缘的市场,因此,连大家闺秀也可以稍加打扮,引人注意。不过,任何有眼光的男人都能分得清哪些是卖笑花娘,哪些是良家妇女。

据小姐说,第一个窍门就在入口处。“成功的妓女一走进大门,人们便能认出来。礼拜天弥撒的时候,一个好教堂可能有四五百个男人,我保证他们之中至少有六七十人既对祷告感兴趣,也对女人感兴趣,虽然有些人自己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所以最好的妓女穿衣服既要考虑到这个场合,也要考虑到旁观者。你得让男人有时间端详,看着你走进来,这样一来,他们就会知道弥撒过程中在哪里能找到你。”

今天在圣若保禄,至少有四个女人懂得如何利用进门的机会,两个黑头发的,两个金头发的。这四个人我先前都见过,她们走进来时头抬得很高,裙子撑得满满的,看上去好像她们自己带了个舞台在走路,这意味着她们可以尽情地慢慢走动。她们踏着石板路走过来,恰到好处地提起裙摆,露出脚踝和鞋子。

她们坐在选好的位子上,散开裙裾,有意无意地摆弄着披巾,让人得以瞥见她们的皮肤。不过乳房就不能露出来了——在教堂里,很快让男人看到太多的肉体,可能会适得其反地让他们想到地狱。金头发的女人中,有一个头上包着一层金色的薄纱,屹立在人群中,因为她的木屐比别的人都要高,我可能得用上梯子才能爬到她的腰部,但时尚会冲昏人的头脑,已经有人对她的样子表示赞叹了。

弥撒开始了,我朝小姐坐的地方望去。她眼光锐利,好像研究她们的衣柜般端详着她们的举动。我在脑海中听到她的声音。

现在要用的招数就是让男人继续注意你,即使你什么也没做。所以你跟着祷告,脖子挺直,声音要甜美,但别太响,眼睛望着祭坛,但要一直留心别人在看什么。脑袋的侧面和后面跟脸部一样重要。虽然你不敢像处女那样散披着头发,但你可以让几绺卷曲的头发在这儿或那儿垂下来,剩下的头发用镀金的或者缀了珠宝的纱巾包起来,让它仔细看起来和祭坛的艺术品一样有趣。如果你在当天早晨用了合适的油膏来清洗和抹干它——最好的妓女准备弥撒的时间比任何神甫都要长——那么它的芬芳便能盖过香烛的味道。不过你还是得用上自己的香水,专门配制的,趁没人注意的时候用手将香味送到四周。这样前排和后排的人就会知道你在那里。但所有这些只是热身,为真正的竞赛准备而已。真正的竞赛就是布道。

小姐这么说的原因是,要想卖弄风情,首先得弄清楚教堂的情况。因为,虽然教堂中可能坐满了城中最有钱的一群男人,但如果布道的是一个激情澎湃、语速很快的神甫,那么有头脑的婊子都会放弃,打道回府。但换了个喋喋不休的学者来布道的话,那么教堂中的每个婊子就便是身在天堂了。

我们此刻就在天堂中。圣若保禄的神甫虽然是个自称纯洁的多明我会教徒,却只顾自说自话。他的声音又不对劲,既细且尖,毫无醍醐灌顶的功效,倒是弄得人昏昏欲睡。十分钟不到,年纪较大的已经垂下他们的脑袋了。随着鼾声响起,那些有钱人家的少女活泼起来,趁她们的母亲在与滔滔不绝的经文斗争,悄悄撩起面纱,忸怩地四下乱看。

这一片骚动正好成为我们仔细观察的良机。小姐眼光敏锐地看着那些女人,我则对那些男人和他们的想法感兴趣。我试图站在他们的位置上思考。

我看到一个人——他一走进来我就注意到了。他很高(就像我想象中的自己),身体壮实,四十岁左右,从衣服看来,他属于那些当权的乌鸦家族,穿着的黑外衣的袖子上缝着黑貂皮,他的妻子胖得像一张大床,方方正正的。我想象自己坐在他的位子上。我的左前方是一个黑头发的妓女。圣若保禄是我常来的教堂。如果一切顺利,我希望在这里捐一座小祭坛,死后会被埋在这里。我每个月都去忏悔,洗刷自己的罪行。我常常感谢上帝让我发财,并把属于他的那一份还给他,因此他又反过来帮助我获得更多的家财。今天早上,我先是为救世主在十字架的伤痛沉思,然后祈祷银价保持高企,让我能投资一艘将在来年春天前往突尼斯的商船。这样我就能给第二个女儿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她成熟得很快,得保护她免遭玷污,因为色欲攻心的青年男子总是想玷污年轻女子身体上的洞穴。实际上,年纪大的男人也经常这么做,因为那里太棒了,甜蜜得让人身心放松……

(啊……看!我的想象就这样,慢慢地,渐渐地,从思维滑到了感官。)这时空气变得沉闷起来,神甫的声音还在嗡嗡作响。我稍微转动身体,挤开一点空间。这么做的时候,我看到她了,五六排座位开外,在一群萎靡不振的人中直挺挺地坐着,美丽的头颅高高抬起。当然,我知道她在那里——我的意思是,我之前留心过她,就在她走进来的时候,怎么可能不注意到她呢?——要不是我今天早上答应自己不要……哎,不管了。我和上帝之间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男人嘛,总得时不时找点乐子。我从容地打量着她,她真的很美:深红色的头发——要是披在她身后该有多茂密呀——金色的皮肤,丰润的嘴唇,还有她摆弄披巾时露出的胸脯之上那光滑的胴体。啊,她太可爱了,可爱得人们会认为是上帝亲自把她安排在这里,以让我欣赏他的造物有多么高贵,多么完美。

这时——天哪,这时——她朝我这边转过头来,不过她没有直接看着我。我见到她嘴角的笑意,然后,然后,她的舌头慢慢伸出,舔湿嘴唇。她肯定在想着什么事情,肯定在想着一些快乐的事情,非常快乐的事情。我浑然不知自己变得呆若木鸡,而清规戒律早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不过我也记不清自己有多少次违背了那些清规戒律。我也完全没想到那双湿润的嘴唇和嫣然的微笑不仅是为我而发,更有可能是在挑逗我左边那个开钱庄的,那人已经被她的样子迷住了,渴望和她共度良宵;何况后面第五排座位上坐着某个海军将领的儿子,风华正茂的他新近刚和一位女士分手,再次开始寻花问柳。

就这样,情况如小姐所说,“一句话也不用说,鱼儿游到了网里。”

弥撒结束了,人群开始你推我挤地走出去,教堂里一片混乱。我们走得很快,到了外面之后,走上那座小石桥,从那里能将广场尽收眼底,看清这次表演的最后一幕。天很冷,天空阴沉沉的像要下雨了,但这对人群毫无影响。

这个地方太适合调情了,简直就像是那些女人亲自设计的。从教堂走出来时,右边是圣马可学校辉煌的新墙面。在它之前没有人会说你举止轻浮,因为要想领略它的大理石浮雕的精妙之处,你得待在某些地方,身体朝左边或者右边移动,脑袋倾斜,这样才能看到正确的效果。你将会很吃惊地见识到艺术的奇观,很多年轻甜美的雕像突然鲜活起来。再走到广场中央,又有几群人围绕着那巨大的马匹雕塑。骑马的人是个古代的威尼斯将军,他把家财献给当局,条件是他们让他和他的马永垂不朽。他原先要求雕像安放在圣马可,但他们将其摆在圣若保禄。现在他坐在这里,威风凛凛,满身风尘,目空一切,无视身下年轻男女的举动。他们眉来眼去,却假装端详那匹马纤毫毕现的铜腿。我喜欢这头畜生多过喜欢这个人,但在当时的威尼斯,城里养的骡子和马一样多。这些日子来,虽然我在街道上更加安全了,却依然怀念罗马那些把地踩得砰砰响、呼吸粗重的纯种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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