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吾拧开枕边的灯,看了看表。快两点半了。
横须贺线的末班电车是凌晨一点前抵达镰仓。修一抵达镰仓后,大概又果在站前的酒铺里了。
方才听见修一的声音,信吾心想:修一了结同那个东京情妇的关系之事,指日可待了。
菊子起来,从厨房里走出去了。
信吾才放心,把灯熄灭了。
原谅他吧!信吾仿佛在对菊子说。其实是在嘴里喃喃自语。
修一像是双手抓住菊子的肩膀走进来的。
“疼!疼!放手!”菊子说。“你的左手抓住我的头发啦!”
“是吗。”
两人缠作一团倒在厨房里了。
“不行!别动!……放在我膝上……喝醉了,腿脚肿了。”
“腿脚肿了?胡说!”
菊子像是把修一的腿脚放在自己的膝上,替他把鞋子脱了下来。
菊子宽恕他了。信吾不用挂心了。夫妻之间,菊子也能这般宽容,毋宁说这种时候也许信吾会感到高兴呢。
也许菊子也清楚地听见了修一的呼唤呢。
尽管如此,修一是从情妇那里喝醉才回来的,菊子还把他的腿脚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膝上,然后给他脱鞋,这使信吾感受到菊子的温存。
菊子让修一躺下之后,走去关厨房门和大门。
修一的鼾声连信吾都听见了。
修一由妻子迎进屋里之后,很快就入梦了。刚才一直陪同修一喝得烂醉的绢子这个女人的处境又是怎么样呢?修一在绢子家里一喝醉就撒野,不是把绢子都给弄哭了吗?
何况,菊子尽管由于修一认识绢子而不时脸色刷白,可腰围却也变得丰满了。
二
修一的大鼾声很快就停止了。信吾却难以成眠。
信吾想道:难道保子打鼾的毛病也遗传给儿子了吗?
不是的。或许是今晚饮酒过量了吧。
最近信吾也没听见妻子的鼾声。
寒冷的日子,保子依然酣酣入睡。
信吾夜里睡眠不足,翌日记忆力更坏,就心烦意乱,有时陷入感伤的深渊之中。
或许信吾刚才就是在感伤中听见修一呼唤菊子的声音的。或许修一不仅是因为舌头不听使唤,而且是借着酒疯来掩饰自己内心的羞愧呢。
通过含糊不清的话语,信吾感受到的修一的爱情和悲哀,只不过是信吾感受到自己对修一的期望罢了。
不管怎么说,这呼喊声使信吾原谅修一了。而且,觉得菊子也原谅了修一。信吾因而理解了所谓骨肉的利己主义。
信吾对待儿媳菊子十分温存,归根结底仍然存在着偏袒亲生儿子的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