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刚才一听皇上居然有委任谢翎的意思,情急之下,这才露了峥嵘出来。
皇上冷笑一声:“监军可以有,然朕另有人选。倒是耿卿家,你这兵部尚书做了十六年,也该歇歇了。”
“谢羽册既然伤了手,以后上战场怕是难了。”
“这兵部尚书的位置,你就退位让贤,让他回来接任吧。”
“朕想着,他总不会坑自己儿子的。”
耿忠文大汗淋漓,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皇上说完最后一句,已然声色俱厉:“拖出去!国难当前,还只想着自己的功名利禄,这种尸位素餐的人,都叫他们滚下去,换能干的上来!”
耿忠文算是比较滑头的老臣。
平素顶多是消极怠工一点,并不曾跟皇上对着干。且他在兵部呆了三十多年,尚书干了十六年,又无大错。
皇上也就捏着鼻子一直用他。
然自年后闽地战事爆发,皇上对他就越来越不满。
他凡事都不敢拿主意,只看着太上皇眼色和皇上的喜好,忖度着行事,只求不夹在上头两位大佛间危及自身。
既不敢替甄应嘉求情,也不敢上书请求惩治甄应嘉。
完全是尾巴一夹,当自己是个哑巴。
当时险些没把商铎累吐血。
天天被太上皇骂完,还得回头通宵达旦的干活。
甚至跟林如海抱怨过:“兵部根本就是算盘珠子,不拨不动。耿忠文遇事只会磕头,全都不管。”
“要是你再撂下户部的摊子,我这个宰相也不必干了,直接躺平等死就行了。”
他跟林如海都抱怨连天,当然不会在皇上面前替耿忠文遮掩,简直是按三餐频率打人家的小报告。
于是皇上对耿忠文久有不满。
见他居然这时候跳出来了,当场就动了火,让他直接卸职滚蛋。
朝中之事暂有定论。
而对商家来说,还有私事。
比谢羽册本人到京更早的是一封他的书信。
他只余左手可以写字,于是言简意赅,只有一项内容:谢家从前提亲之事,请保宁侯府当做不存在,不必放在心上。
实在是谢将军也未想到凤山城一战,会打的这样惨烈。
本想着先替儿子定下婚事,等他八月回京好过礼,免得时间上局促。
如今自身战败,还需要谢翎前来收拾摊子,谢羽册便知婚事大约不成了。
兼之收到京城儿子的书信。
谢翎在信中除了问候父亲,也提出暂不必与商家再议婚事了——起码在闽地局势好转前,他不准备将两人的命运捆在一起。
这世间对女儿总是苛刻些。
男人犯了再大的错误,只要悔改,就是浪子回头金不换。
女儿家却是一点错漏就会被口诛笔伐,千夫所指。
谢翎不愿意商婵婵也得经受这些。
可他也并不舍得叫父亲直接退婚,断了两家联姻的希望。
在谢翎心中,商婵婵藏着这样大一个秘密,却迷迷糊糊的总是露出尾巴来,除了自己谁又能明白她呢?谁又能真正护着她呢?
幼时谢翎只觉得他们身为公侯之家的贵胄子弟,只需持定自身,努力奋进,再有家族亲人相护,世间便无不能事情。
然时代洪流滚滚而下,身前相护之人一一老去倒下,才明白,这世间实在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