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递过去的酒,流音一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
甄素泠饶有兴致的欣赏着她的窘迫,故意没发现一般,轻声催促,“怎么了,喝啊。”
冷中带柔的声音犹如上好的寒玉琵琶,看上去质地通透,凑近了则感受到锋冷逼人。
流音迟疑了一会,突然冁然一笑,就着甄素泠的手低头就抿了一口清酒,抬头时媚眼如丝,“既然是妹妹的好意,我怎可不领情?”
甄素泠见她真喝了,不免微微讶异。
流音却跟没事人一样,用帕子点了点唇边不存在的酒渍,又将酒杯推回去,表情真诚得不能再真诚道,“愿与妹妹共饮此杯。”
共饮一杯?
甄素泠心里顿时一阵恶寒。
她在脑海里迅速分析着如今的境况,一,这是流音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计策,宁愿自己喝一口加了料的酒也要打消她的疑心,非得逼她也喝上一口;二,酒里本来就没药,之前是流音故意这般黏腻行事,好让自己将猜忌的心思放在酒菜上,忽略房里的另一个危机。
不管哪种情况,明知可能有危险还去尝试,简直就是愚蠢,甄素泠也不在乎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反正她跟这位花魁关系也不好,正需要她的“帮助”,又怎么能轻易如了她愿?
想到这里,她立刻一秒变脸,看也不看桌上的酒杯一眼,冷淡道,“抱歉,我生性喜洁,恐怕无法承受姐姐的厚爱。”
这小贱|妇竟然嫌自己脏?!
流音微微睁大了双眼,脸色茫然中混杂着不可置信,她不敢相信甄素泠连一个理由都不屑于找,就这么直接干脆的拒绝了自己。
正如甄素泠所想的那样,她并没有在酒菜里下药,要知道七爷在,已经称得上万无一失,又何须别的法子辅助?她表现得那样急切和漏洞百出,不外乎是为了迷惑甄素泠,想看甄素泠聪明反被聪明误罢了。
刚才她愿意喝下那口酒,也是因为想反将一军,想瞅瞅一向冷静,疑心警觉的小贱人被逼到无路可退,再也找不出任何借口的蠢样,谁知她竟不按常理出牌!
她就不要她的脸了吗?!
如果甄素泠听得到这段心声,一定会非常淡定地回复流音,不要了。
她已经没兴致再跟流音玩下去了,毕竟过了今晚,眼前的人就会成为一个真正的,口不能言的死人。
想到这里,甄素泠瞥了对面的美人一眼,见她神色不太好看,自顾自地叹了口气,垂头柔弱道,“我也并非刻意想堵姐姐的心,实在是自己不争气,还望姐姐莫怪……”演技派的眼泪说流就流,语气里甚至还有一丝撒娇的亲近意味,她嘤嘤啜泣两声,就将话题自然地引开了,“说起来,我在花坊里也没个知心人说说话,如今有了姐姐,有一件事横在心中,倒真教人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是。”
她故意装作面色为难的样子,等着流音发问。
如果此时房里没旁人,流音一定是先冷笑两声,再刺上几句酸话——唬谁呢,刚才还一脸冷淡加嫌弃,现在就成了只柔弱的兔子了,这脸变的,就跟自己请她来赴宴一样不靠谱。
心里这么嘀咕,可为了维持在七爷面前的形象,流音还是配合着,勉强笑了笑,“……不知妹妹有何难处?但凡我能帮的,一定义不容辞。”
嘴上问着温和耐心的话,心里则道,把你送到七爷的床上算不算是帮?这帮的恐怕还算个大忙呢,一会颠鸾倒凤的时候,可千万别忘了想起她的好……哪怕只有三分,也足够了。
脑中如此畅想,叫流音不禁勾起唇,掩去了眸中一闪而逝的冷光。
通了天眼一般,甄素泠瞬间就洞悉了流音温柔表皮下肮脏的想法,她丝毫不怒,反而颇有深意的注视着她——只希望她一会还笑得出来。
当然,面上依旧还是装作柔柔弱弱的样子,听了“知心姐姐”的发问,她显得些难以启齿,“这,我……我不大好意思说,姐姐可否能附耳过来?”
神神秘秘,准没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