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僵持不下,学生会建议报警。但系里不愿意这样做,一来学生本人会留下案底,二来出了这样的事,医学院、药剂专业在外面的名声也会受影响。
所以系里各位老师再次出面,挨个和卢飞翔谈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总之就是让卢飞翔明白,他这样刚着对他自己毫无用处,学校完全可以开除他,再将他交给警方,这样他一辈子都完了。现在只要他承认错误,再主动退学,将不会留下任何案底,将来还想读书,也可以考别的学校,系里对学生会、学生也有了交待。
这一场场谈话自然很不愉快,卢飞翔非常抵触,但后来大约也慢慢接受了现实,同意退学。
“我们当老师的哪个不为学生着想,他犯了错,这已经是我们给他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男老师有些忐忑,“不会是卢飞翔犯什么罪了吧?那应该与我们学校无关了吧?”
季沉蛟问:“卢飞翔被开除的事,有没有书面说明?”
男老师摇摇头,“我们不想留下那些东西,学生说他偷了,他后来也承认并退学了,这事就算结束了。”
季沉蛟说:“那给我看看卢飞翔那一届的学生名单。”
“这……”男老师很为难,“事情都过了,就不要再打搅他们了吧……”
季沉蛟淡淡道:“事情没过,校方的不当处理方式可能酿成新的犯罪。我要看名单。”
他语气很平静,但眼神锋利,气势在不算宽敞的会客室荡开,男老师怔住片刻,忽然起身,“我,我现在就去找!”
卢飞翔是药剂学学生,共有五十三名同学,他们都已毕业,绝大部分没有读研,去向未知。另有四人考上研究生,其中两人读的正是本校的研究生,一人叫曹信心,一人叫司娇。
曹信心还是卢飞翔的室友。
季沉蛟决定先向这二人了解一下卢飞翔。
读研压力大,曹信心并没有回家,留在学校一边打工一边做实验。从校方给出的档案上看,他来自丰潮县,也就是那个以“万鬼巡岛”活动闻名的岛。
曹信心正在实验室忙活,忽然有同学叫他,说有人找,他认真收拾好桌面,还给器具拍了照,这才向门外走去。
实验室里有人小声说:“小曹也太谨慎了吧?大家都是同学,谁还会动他的东西不成?”
“谨慎也有谨慎的好处,万一东西被人动了呢?”
“谁他妈没事去动啊?我看他就是自己心理有问题,想着要动别人的,才觉得别人会动他的。”
“……竟然有一丝丝道理!”
曹信心没听见同学们的讨论,他警惕地看着走廊上的高大男人,“你是谁?”
被打量时,季沉蛟也打量了曹信心一番,他个子不高,身材单薄,长相普通,皮肤有点黑,看人时满眼都是戒备。
这时,曹信心接到教务处的电话,说有警察来跟他了解卢飞翔退学的情况,让他把知道的说出来就行。
走廊里光线暗淡,但即便如此,曹信心的脸色也明显变得苍白。他支支吾吾挂掉电话,“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就问吧。”
实验楼里有很多空教室,季沉蛟随便找了一间,“你和卢飞翔是室友?”
曹信心木讷地点头。
“别紧张,随便聊聊。”季沉蛟说:“听说他从大一就开始偷室友的东西,都偷哪些?”
曹信心坐在凳子上,白大褂有点脏,他双手抠在一起,低头看手,“就那些纸啊、洗发水啊、草稿纸、水果、烟之类的。”说完,曹信心低声补充道:“其实拿得也不多,他家里情况不好,我们都理解。”
季沉蛟问:“他家是什么情况?”
“他好像没父母,家里有个爷爷,不知道去没去世。”
季沉蛟话锋一转,“你呢?”
曹信心吓一跳,抬起头,“我?”
“顺道了解下他室友们的生活水平,也好做对比判断。”季沉蛟说:“你们宿舍几个人?”
曹信心再次低下头,“六个人,我家里也很普通,父亲早就过世了,母亲在岛上做点手工活。本来大一时我能拿到助学金的,但寝室一起讨论了下,觉得卢飞翔更困难,就让给他了。其他四个人,有两个和我情况差不多吧,是外地考来的,另外两个家境很好,一个是本地的,一个是隔壁市的,大一就开车来上学了。”
季沉蛟问:“卢飞翔骚扰的是谁的女朋友?”
曹信心说:“就是我们室长薛斌的,他家特别有钱,在隔壁市做服装出口的。”
薛斌在曹信心的描述里就是妥妥的富二代小少爷,长得很帅,成绩也不错,早早确定要出国读研,为人也很热心,时不时帮衬一下卢飞翔。
薛斌大一时就交了个女朋友,也是富二代圈子里的,女朋友经常到医学院来找薛斌,室友们也都认识他。回忆起来,她从一开始就喜欢逗卢飞翔,说当代大学生像卢飞翔这样不爱说话的太少了。
只是那时,包括薛斌,谁也没发现不对劲。女朋友每次来,都会带很多吃的,据说是自己做的,但手艺实在不佳。薛斌吃惯了山珍海味,女朋友的爱心餐他确实吃不下去,室友们也不想吃,只有卢飞翔吃得津津有味。后来但凡是爱心餐,薛斌都悄悄交给卢飞翔。
这成了薛斌后来最后悔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