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猎在路边摊买了四分之一个西瓜,让小贩切成块,边吃边琢磨。人人都说陈香里和沈维好,案卷里提到过他们,但没有深入调查过他们。至于原因,沈维好理解,案发时根本不在丰安县,几乎没有作案可能。而陈香里,似乎是因为她太不像嫌疑人了。她深爱谭法滨,有什么理由会杀死她?
可是——
卫之勇一查再查,整个丰安县都被翻了过来,还是没有找到凶手,那现在反过来推,凶手是不是一早就藏在被警方排除的地方?
沈维和陈香里,假如陈香里和谭法滨顺利结婚,他俩就是小叔子和嫂子的关系。谭法滨遇害十七年,他俩一个在三院当护工,一个卖盒饭,从犯罪的角度想,他们也许不是王姨所理解的“互相帮扶”。
凌猎在心里捋顺这条线,打算回丰市之后重点查沈、陈,正要把剩下的一块西瓜吃掉,余光就瞥见一道颀长的身影。
季沉蛟冷着脸走来,“吃独食?”
凌猎看着手上的西瓜,觉得冤枉。他和季沉蛟分头行动,他打听第一起案子的受害人,季沉蛟打听第二起案子的受害人毕江,天太热,他不过是吃瓜解暑,就跟买瓶矿泉水一样,怎么就成了吃独食?
难道他还得打电话通知季沉蛟也来吃?
这和小女生下课一起上厕所有什么区别?
季沉蛟听完他的辩解,眉心一紧,对小贩道:“这半块切给我。”
那小半块正是凌猎刚才切剩的。小贩正在切瓜,凌猎把自己这块递给季沉蛟,“给,省得你说我小气。”
季沉蛟看看他,又看看瓜。西瓜切的是三角形,上头尖尖的。季沉蛟没拿,低头把尖尖咬掉了。
凌猎:“。”
这时,小贩切好瓜,一共四块,季沉蛟拿起就吃。
凌猎看着自己手上被咬掉尖尖的西瓜,忽然笑起来,满不在乎地啃了个干净。
季沉蛟买的那四块,其中有两块都进了凌猎的肚子,吃完,两人找了个阴凉处,交换线索和想法。
毕家和谭家隔着两条街,毕家的位置比较偏僻,挨着县际公路和一条河,论作案难度的话,凶手进入毕家作案、事后潜逃都更加容易。
但时隔多年,当人们再次谈起毕江,还是说不出谁会害他——说起谭法滨案的凶手,人们倒是都很有想法,仇杀、嫉妒、挡了别人的财路……
而毕江太普通,他好像根本不值得谁去动手,更别说还是和谭法滨一样的死法。
毕家现在也没人还住在丰安县了,但和谭家不同的是,案发后不久,毕家得到两笔抚恤金,一笔来自政府,一笔来自慈善组织,他们便用这两笔钱离开这个伤心地,南下做生意去了,听说再没回来过。
邻居们说,毕家其实起初不想离开的,但多少有些迷信,请人来算过,说是祖先在丰安县的坟没有埋好,才子子辈辈平凡落魄,到了这一辈,终于出了大凶之事。
毕家害怕今后再遭横祸,反正手里有了钱,索性离开故土。
抚恤金一事凌猎也听王姨和周哥说了,因为谭法滨户口上的亲人就是沈维,所以抚恤金是交给沈维的,沈维把钱和遗产合在一起用于追凶,很快花光。
也正是因为两边家属对抚恤金的不同使用,人们多是夸沈维贬毕家,说他们薄情寡义,发死人财。
季沉蛟说:“不觉得沈维的举动才更奇怪吗?”
凌猎说出查沈维、陈香里的打算,“人们只看得到沈维追凶花掉了所有钱,但钱到底花在哪里,知道的只有他自己。”
因为现场一模一样,警方对两起案子做并案侦查,拼命寻找两名被害人的相似处,传统的人际关系调查更是查到了底。不过有一点,警方知道,却没有能力去查——
“毕江十七岁到二十一岁这四年,曾经到l国打工,做的是矿业方面的工作。”季沉蛟说:“他出过国,谭法滨没有,他的所有人际网缺失的就是在l国打工这四年,他遇到过什么?结过什么仇?对方有没可能报复?没人知道。”
“当时的条件确实没法去l国调查。”凌猎托着下巴,“还有个原因是,既然是并案调查,不符合一致性的线索,追下去就是浪费时间,谭法滨没有去过l国,所以凶手和毕江在l国结仇的可能性很低。”
季沉蛟:“到现在你还相信这两起案子一定是同一个凶手?”
凌猎松开手,摇头,“可能是,也可能是模仿。如果是模仿,那就要启动对l国线索的调查。”
季沉蛟:“所以现在主要是两个思路——查沈维和陈香里,查毕江在l国的经历。”说着,季沉蛟按了下额角,“后一项至少得找到毕江的家人,查到他具体在l国哪里打工,从什么机构出去,再查他在当地认识那些人……太难了。”
凌猎:“你也有怕难的时候?”
季沉蛟挑眉,“我这是客观陈述。”
凌猎:“除了这两条,我还想删掉一个重点。”
“嗯?”
“纸房子。”
从案发时到两人查阅案卷时,纸房子都是一个不可被忽略的要素,两名被害人都是白事手艺人,都死在自己制作的纸房子里,这意味着什么?正是因为这暗示感极其强烈的纸房子,在侦查中,它贯穿始终,卫之勇坚信,凶手一定在通过纸房子、白事表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