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偏楼瞧见,忍不住伸出手捉住,趁人不注意拨出一丝,与自己的绑在一起。
他折腾着微不可察的小小一枚发结,好似那比眼前的水月灯影都要令人痴迷。等回过神来,又觉得实在鬼迷心窍,近乎有些魔怔了。
【可不魔怔?】
耳边一道阴恻恻的嗓音笑道,【傅偏楼,我看你已被他迷得昏头转向、病入膏肓了,可曾想过留些余地给自己?】
傅偏楼眼神一冷,在心底道:“他既回来,你可以闭嘴了。”
【我闭什么嘴?】
魔哈哈大笑,【你该不会觉得,他没事,问题就能迎刃而解?这么多年过去,你怎还是如此天真,如此可笑?】
【今时不同以往,凭养心宫那些人,你以为还能压制住我多久?还是说——】
左眼不知不觉间黑雾缭绕,沿着眼尾一路滑向脖颈,像是湿淋淋缠绕着皮肤的蛇身。
“蛇身”抬起,绕着面前低首看灯的年轻道人转了一圈,像是一张血盆大口悄然张开,又仿佛始终蛰伏在那里的一方深渊。
魔讽刺地问:【你打算当着他的面,逃到为我编制的那个牢笼里?】
傅偏楼控制着气息,不让自己露出任何异样。
见状,魔意料之中地怪笑两声。
【你看,你不敢。】
它缓缓道,【他为你两度生死,差点没能活着回来。你不敢叫他知道,你已快对付不了我了……你怕他再做出些什么来,对不对?】
“……”
【情之一字,最是磨人。你已变得如斯软弱,怎能奈何得了我?】
魔长长一叹,【没用的,这具身体到底还是会属于我,就如同前十辈子那样,莫要再挣扎了。】
“胡言乱语!”
傅偏楼咬牙反驳,“幽冥石在谢征身上,我们很快就会到幽冥去。等见到天道,怎还会有你嚣张的余地?”
【哈哈哈哈!天道?】
却不想,魔像听了一个万分荒谬的笑话般,狂笑起来,【你竟然想依靠天道……傅偏楼啊傅偏楼,你可当真出息了!】
【好啊,】它忽然低下声音,不怀好意地说,【那我便等着。天道,嘿,等见到天道,你就会明白了,你啊……你的性命,就似一汪泥潭,除却燃毁,别无选择!】
【就算他回来了又如何呢?你永远不能与谁长相厮守,这便是你的天命……】
傅偏楼脊背一寒,分辨不出这是真话,亦或为扰乱心神的恫吓。
苦苦压抑的情绪危如累卵,一瞬决堤,堪比疼痛,叫他连呼吸都有几分艰涩。
朦胧间,他甚至觉得皮肉发出“滋啦啦”的腐蚀响动,下一刻就要在一无所知的谢征眼前上演何为红颜枯骨。
也恰在此时,如臆想中一般,谢征正好朝这边抬眼。
他似是想说些什么,可傅偏楼已恐惧得无以复加,根本听不进去,后脊一抽,转过身,佯装若无其事地喃喃念叨:
“对了,没有备笔墨,写不了红笺。你在这边等着,差不多要放河灯了,人多,先占个位,我去找找。”
不等应答,便匆匆没入人群中。
他走得太突兀,谢征尚未反应过来,人流络绎,就不见了踪影。
与此同时,发间一痛,凝目望去,只见一根断发悠悠零落,不知是扯到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