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儿一动不动,垂首道:“师父,弟子不嫁蒙逊。”
满座之人,尽皆变色。
蒙逊也没想到,楚儿居然会当着这么多位忘情宫的尊长宿老,向叶无青公然抗命拒婚,顿时又是惊怒,又是替她担心,一张脸涨得血红,却碍于师父在前,不敢开口。
惟有小蛋蒙在鼓里,突听楚儿没头没尾说了这么一句,先是一怔,继而想到她昨夜种种反常举动,这才醒悟。
“我真是笨蛋,居然一点也没察觉。原来是师父要将楚儿师姐许配给蒙师兄,她心中不愿,才会那样闷闷不乐。”
他对蒙逊并无成见,也不觉得楚儿当众说出心里话有何不对,但对其他人可就不一样了。
姜赫身为楚儿生父,喝斥道:“大胆,这是长辈们商量好的事,岂容你自作主张,说不嫁就不嫁?”
楚儿起身,缓缓朝后退了数步,站到厅心,一声不吭,但当她漠然的眼神瞥过自己的父亲时,姜赫脸上却挂不住了,一拍桌案,道:“臭丫头,你敢跟为父装聋作哑?”
席魉见楚儿在众目睽睽之下直陈不愿嫁给自己的外孙,心里也有些不自在,可瞧到姜赫已唱起了黑脸,于是干笑两声,出来打圆场道:“姜贤侄别急,有话咱们好好说,别吓着孩子了。”
姜赫狠狠瞪了楚儿一眼,这才不说话。
叶无青不动声色,问道:“楚儿,你可知道什么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楚儿挺身立在愚步斋中央,毫无畏惧地对视着叶无青暗藏锋锐的目光,淡淡道:“师父,您是一定要弟子嫁给蒙师兄?”
叶无青点了点头,口吻里透着威严:“此事已决,不容更改。”
楚儿微微一笑,转首望向姜山,问道:“爷爷,您老人家也是这么想的么?”
姜山哼声,说道:“你是老夫的孙女,这件事本就应该听从长辈的安排。”
楚儿将视线缓缓挪移到姜山身侧的简婆婆脸上,道:“奶奶,您是最疼我的,又同为女人,难道也要孙女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男子么?”
简婆婆却从楚儿那双逼视自己的眸子深处,看到了一丝哀求,心头禁不住一软。
可到孙女和蒙逊的婚姻,牵涉到的是姜氏一门的兴衰,况且叶无青私下已透露出自己百年之后,将由蒙逊和楚儿继掌忘情宫的意愿。
蒙逊头大无脑,除了打打杀杀就不知其它,异日的忘情宫还不是自己的孙女只手遮天,一个人说了算?
一念落定,简婆婆硬下心肠,叹道:“楚儿,身为女人,这就是命,任你再强也要知道低头。”
楚儿尽管早预料到自己的长辈绝不会赞成她拒婚,可听到姜山和简长老亲口这么说出来,仍不由得心下一片凄苦黯然。
“平日里他们都对我万般宠爱,可真到了节骨眼上,又有谁是真的为我着想,顾及我的感受?莫非,亲情师恩竟真的薄如白纸么?”
她环顾过斋中端坐的每一个人,其中有自己的师父师伯,也有她的父亲和祖父祖母,任谁都是在西域叱咤风云、横扫一方的人物,竟齐齐都在逼她,要靠着她去换取各自的荣华富贵。
剎那间,天地之大,却无自己容身之处,她只能如此绝望地孑然伫立在一群陌生人中。
突然,她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道:“师父,何必一定要逼楚儿师姐呢?她既然不愿意,那即便婚事勉强成了,他们将来也不会开心。”
说话的人是小蛋。
楚儿垂下眼皮,心头却通过一股融融暖流,泪水无声无息地从眸中徐徐滑落。
在她心里面,感动中更掺杂着无限凄楚,生养她的父母、教诲她的恩师,竟不如一个与自己仅仅做了一年多同门的小师弟?
“啪!”
厉无怨拍得几案上茶水飞溅,厉喝道:“放肆!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还不快退下!”
小蛋把心一横,暗道:“你们既然都这样厉害,为何没一个人站出来帮楚儿师姐说话,却都一起来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