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用斜睨着朱温,笑道:“朱大人,这可是孟绝海么?”
朱温在李存孝走上来时,便已经看到,被李存孝挟在胁下的,不是别人,正是孟绝海,他的脸色已经变得十分苍白,这时李克用一问,他不由自主,向后退出了一步。朱温本来也是黄巢部下的大将,孟绝海的武艺如何,他自然素知,这时他看到孟绝海跌在城头上,那种半死不活的样子,他实在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是,那的的确确是孟绝海,却又不容得他不信,一时之间,他变得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城头上的所有人也全都惊得呆了,静得出奇!
在静寂中,只听得李克用又“呵呵”笑了起来道:“朱大人不出声,那他一定是孟绝海了,朱大人曾和他共事巢贼,自然是不会弄错的了!”
朱温一听得李克用讲出那样的话来,心中实是怒极,一张丑脸,也登时成了猪肝色。
他本是黄巢部下的大将,阵前倒戈归顺,皇帝赐名全忠,旌玉带,爵高官,倒也使他睥睨天上英雄,可是一给人提起他昔日是巢贼部下,他总有说不出的不自在!可是这时侯,也空有一腔怒意,却是无法发泄,只是恨恨地一顿足,“哼”地一声,转身便走。
可是他才一转身,便听得李存孝大声喝道:“姓朱的别走,拿玉带来!”
朱温陡地一怔,立时转过身来,当他转回身来时,他铁青的脸色上,笼罩着一种骇人的杀气,李存孝却大踏步走了过去道:“你输了,拿玉带来!”
朱温一定是由于太愤怒了,是以他面肉在簌簌抖动着,但是他又要顾及大臣的身份,不得不竭力抑制着心中的愤怒,而使他的脸色,更加难看。
他沉声道:“什么玉带!”
李存孝“哈哈”一笑道:“自然是你腰际的玉带,你拿它来和我的脑袋相赌,难道你忘了么?”
朱温怒极叱道:“胡说,这条玉带,乃是圣上所赐,你是什么人,也配要这带子!”
李存孝“哇呀”大叫了起来道:“好不要脸,输了想不给么?拿来!”他一面说,一面倏地伸手,便向朱温的腰际,抓了出去,朱温陡地向后,退出了一步,厉声喝道:“晋王,你难道只是旁观?”
李克用笑得很高兴道:“朱大人,军中无戏言,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
朱温手按住玉带的扣子,面色难看之极,朱温手下的几个将军,也立时向前涌了过来,各太保也自李克用的身后,大踏步向前走来。
在城头上的各兵将,看到了这样的情形,莫不骇然失色,但就在这时,李存孝身形一闪,已自朱温身边掠过,疾伸右手,已抓住了玉带。
朱温厉声喝道:“圣上所赐玉带你敢妄动?”
李存孝笑道:“玉带既是圣上所赐,你以之打赌,便是欺君罔上!你既然输了还有什么话好说,莫非我输了也说脑袋是父母所生,不能给你么?”
朱温给李存孝抓住了玉带,心中大急,也不禁口不择言起来,大声喝道:“说什么父母所生,你本是无父母的野种!”
李存孝生擒了孟绝海,赌嬴了朱温,心中十分得意,脸上一直挂着笑容,可是此际,朱温的这句话一出口,他却陡地脸色变了!
在刹那之间,他有天旋地转的感觉!
他是无父无母的野种!
这样的辱骂,他倒也不是第一次听到了,也自小巴不如自己的父母是谁,也不知道他原来的名字安景思,是怎么来的。
有一个时期,他坚信自已的母亲,是一个石头人,那还是也很小很小的时候,有人开他的玩笑,指着一座古墓前耸立的一个石头女人对他说:“这就是你的母亲,你该好好对待她!”
年幼的安景思信以为真,每日拂拭着石头人的积尘,有鸟儿飞过,停在石头人上,他便大声叱喝着,将鸟儿赶走,石头人既然是他的母亲,怎能容得鸟儿的欺侮,他曾在石头人脚下,蜷着身子沉睡,他也曾抱住石头人哭泣,心中思索着,为什么自己的母亲会是石头人,不会说话,不会对自己唱安眠曲。
后来他渐渐长大了,他才知道,石头人是不会生孩子的,那是人家在骗他,可是当他一有空的时候,他还是在石头人的身上靠着,怔怔地望着蓝天白云。
无父无母的野种,这七个字,每当李存孝听到的时侯,就像是有七枚利针刺进了他的心口一样,而在这时候,这种感觉更甚了!
所以,在刹那之间,也的脸色变得煞白,自他的双眼之中,也射出一种近乎冷酷的神色来。
朱温看到了李存孝那样的神情,也不禁陡地一呆,就在此际,只听得大太保李嗣源抗声道:“朱大人何出此言,十三弟父王在此,难道不见?”
朱温也知自己失言,要知道李存孝被李克用收为义子,他那句话,便等于连李克用也辱骂在内了,这时,他急于脱身,也不及解释,只是“哼”地一声,伸手便去推李存孝。
而李存孝也在这时,用力一扯,只听得“拍”地一声,已将朱温腰际的玉带,扯成了两截,朱温急忙伸手去夺时,也抓到了另外一截!
朱温厉声叫道:“反了!反了!”
朱温一叫,众太保也大声呼喝着,涌了上来,朱温见势头不对,立时向后退去,喝道:“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