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保道:“我们追上去看看!”
九匹骏马,又向前疾驰而去,那条岔路越通向前,越荒凉,沿途皆是荒废了的村子,驰出了半个时辰,只见前面是一个高大的土阜,光秃秃的麻土岗子,在阴霾的天气下看来,更加觉得荒凉,在那土阜之上,停着两匹马,却不见有人。
九骑疾驰而来,到了土阜之下,九个人的心中,都极其紧张,因为他们也认出,那两匹马,正是军中的良马,说不定就在这里,追上李存信和康君利了。
九位太保,到了土阜,一起翻身下马,大太保扬声叫道:“四弟,十二弟,你们在么?”
他连叫了三四下,土阜上并没有声音,四野一片寂静,九太保道:“冲上去看看!”
九太保一面叫,一面已冲了上去,可是他才冲了几步,土阜上,一块大石之后,突然响起了一声大喝,李存信已经站了起来喝道:“别上来!”
九太保略停了一停,大太保李嗣源已大踏步向上走来道:“四弟,十二弟,快跟我回去见父王!”
李存信手背一振,“铮”地一声响,已将佩剑掣在手中,厉声道:“我们回去,还会有命么?若是逼人太甚,唯有一拼!”
大太保李嗣源的心中,实在难过之极,他在率着众兄弟追上来时,已经知道,两人绝不会那么轻易跟他回去的,但是他也决计不想兄弟相残!
可是如今看了那样的情形,只怕不动手,也是不行的了!
大太保站在土阜下发呆,李存信额上,青筋暴绽,双目圆睁,土阜下,六太保、七太保齐声大喝,叫道:“你们两人,害了十三弟,如今还想发狠么?你不回去,我们就捉你回去!”
他们两人一面叫,一面也挺者兵刃,直冲了上去,李存信一看到两人冲了上去,像是疯了一样,大声呼喝着,冲了出来,三件兵刃,立时相交在一起,那一下金属交鸣之声,听来特别惊心动魄,因为兵刃是握在原来称兄道弟的人的手中!
兵刃一交,李存信立时一缩手,收回剑来,六太保、七太保挺剑相刺,四太保在众兄弟之中,本就勇猛无匹,再加上这时,他是困兽之斗,更是出剑狠毒,全然不念兄弟手足之情。
六太保、七太保两人,才一挺剑刺出,李存信一侧身,避开了两人的攻势,手中长剑,斜斜攻出,“嗤”地一声,剑光已在六太保的肩头上掠过,鲜血迸溅!在土阜下的众人,一看到三人动起手来,心情已然大是紧张。
等到六太保的鲜血溅出,各人心头更是大为震动,二太保疾声道:“大哥,我们怎能不动手?”
大太保心情沉重之极,他深深吸一口气道:“冲上去!”他自己也掣出剑来,七个人齐向土阜冲了上去,只见另一块大石之后,转出康君利来,康君利转身便向土阜之下奔去。三太保眼快,疾扑了上去,康君利只回身挡了一剑,三太保李存孝的利剑,已自他的腰际,刺了进去!
李存孝站着不动,那一边,李存信疯了也似,仍在挥剑格挡,但是他身上已带了好几处伤,大太保屡次喝他停手,他却是充耳不闻。
他越是战,身上的伤痕越是多,也的剑也越狠。
众人也无法容情,终于,大太保和二太保的剑,刺进了他的胸口,刹那间,一切都静止了。
大雨就在那时,倾盆而下,九位太保,每一个人都站着不动,任由雨水自他们的身上淌下来……
他们每一个人都不想动,他们的心头实在太沉重了,当他们在沙陀誓师出发之际,十三位弟兄,站在晋王李克用的身后,同等威武,何等融洽,但是现在,剿征贼兵,大功已快告成,却落了这样的结果!
雨仍在不断下着,雨水打在李存信和康君利两人的尸体上,血和着雨水,向外淌着,汇成一道道血流,流向高阜之下,一直流着。
天色像是越来越阴暗了。
在士阜上的九位太保仍然一动也不动地站着。
不知多少年过去了,黄巢之乱,早已平定,长安城中,又是昔日般的繁华,到了晚上,灯火处处,行人如鲫,一片太平盛世。
在一个竹棚下,一位说书先生,一面抹着汗,一面拍着惊堂木,扯直了喉咙道:“那十三太保李存孝,乃是天上的铁石精下凡想那五匹马,如何扯得他动,但就在此时,上界天六天将出现,大喝一声,李存孝自知期限已至,遂被五马分尸而死,李存孝一死,天降大雨,入神共惜,凡间的人,哪有这等神力,可知十三太保李存孝,真是上界神仙下凡……”
说书先生口沫横飞,在竹棚的后面,一个妇人牵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站了起来,默默向外走去,那孩子还在不依,道:“妈,再听一回,十三太保李存孝,是天上的神仙!”
那少妇摇着头,道:“不,他不是神仙,他和普通人一样,没有什么不同!”
孩童仰头望着他的母亲,虽然过去了很多年,但是那妇人的脸上,还有着当年长安城中少女翠燕的影子。
她自然知道李存孝也是凡人,因为她不会忘记李存孝那一晚在她家中避难的情形!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