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燕丹说完,秦王就厉声说:
“什么侍奉师父,明明是藐视本大王嘛,哼1
燕丹还想解释,忽听秦王冷冷地说一声:
“退下1
在回去的路上,燕丹气得浑身发抖。这小子,一坐上王位,说话声音也变了,连总角之交的朋友也不认了。他的气还未平,门外传话进来:
“秦王有诏,燕丹快跪接。”
燕丹只得快步走下台阶,跪于院中。但听传旨太监念道:
“燕国公子丹既来大秦为质,要严守本大王以下之规定:一不得擅离咸阳;二不得交朋结友;三不得私藏兵器;四不得诋毁王朝;五不得议论朝政;六不得……如有违,定当重治不贷1
燕丹只觉得脑袋嗡嗡直响,下旨太监什么时候走的他都不知道。
“到底我在哪上面开罪于他呢?”燕丹百思不得其解。想来想去,只归结到他没有见到高渐离的缘故。于是连夜修书,派人回燕国,把高渐离召来。
高渐离接到太子丹的书信,即刻起程,但赶到咸阳时,已是初冬天气了。
果然,高渐离一到咸阳便受到秦王接见。
接见是在秦王的寝宫中进行的。
见了秦王,高渐离欲行大礼,秦王忙把他扶起,说道:
“这是我的寝宫,并非殿堂之上,那套繁文缛节就免了吧。”说着,叫太监搬过椅子,让高渐离坐下。
“大王召见在下,不知有何吩咐?”高渐离欠身说。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秦王笑道:“只因你我兄弟多年未见,十分想念。当然,另外嘛,也有些事。你是知道的,我秦国历来以击木为音,敲罐为乐。朝堂之上,甚是不雅。我要组建一个宫廷乐队,找你来任教练。”
高渐离不敢拒绝,答应道:
“谨遵王命。只是在下才能有限,恐负陛下所望。”
“你就不要客气了。从今天起,你就住在宫中专办此事,需要什么乐器设备,你开出来,立即派人去采购。至于乐妓,宫中有宫女数千,任你挑循…”
秦王虽然要到了高渐离,但对燕丹的态度却无丝毫改变。这天,高渐离来看燕丹,谈及此事,高渐离放低声对他说:
“对嬴政,我们再不能用以前的眼光去看他了。他而今坐了王位,一心想的是权,只要对他的王权有利,哪怕低三下四也可以。尉缭原来不过是魏国的一个平常读书人,因为他建议用三十万金收买各国权贵,使各国不攻自破,受到嬴政器重,对他恭维备至,连衣食车马等待遇都与他当大王的一样,又封他为太尉。尉缭私下对人说:“秦王相貌,鼻如黄蜂,眉眼细长,鹰胸豺声。这种人无情无义,虎狼之心。有难处时对人卑躬屈膝,一旦得势则翻脸不认人,甚至轻易把人杀掉。我只不过是一个平头百姓,他居然曲意奉承,将来秦国如称霸天下,大家都要遭殃。对这种只能共患难不能共富贵的人,不能与他久处。所以尉缭几次想跑,都未能跑掉。”
“啊1燕丹听了,不由发出一声惊叹。
高渐离接着说:
“尉缭的话说得很在理。想起来,你我与他从小在一起,就那么个德性,需要人时亲热你,不需要时,一脚把你踢开。现在,他需要我,对我十分谦卑;他不需要你,所以对你这么刻保说不定他对你还有另外的盘算,你是燕国太子,有能力有威信,将来继承王位,对他称霸诸侯威胁最大。所以,请公子要分外小心,另图良谋才是。”
“听了贤弟这番话,我似大梦初醒。当初我来秦国作人质,只想到与嬴政有朋友之谊,没想到有利害冲突,更没想到他有这么大的变化。事已至此,只有想办法早日离开,才是上策。”
“我也是这个想法。”
于是二人商量离开秦国的办法。
过几天,燕丹便向秦王递上一个报告,说母后有病,作为儿子的,要回去伺奉汤药。
很快,秦王便有批示下来:“不准!燕丹要回燕国,除非乌鸦白头马长角。”
燕丹看了,又把高渐离找来商量对策。
不久,市面上传出流言,说某地出现白头乌鸦,某地马头上长了角。流言传入宫中,秦王召地方官询问,回奏果有其事,并即刻献上白头乌鸦和长了角的马。群臣都恭维说这是上天降下的祥瑞,是大王的福分,是秦国的吉兆。秦王本来迷信,听了非常高兴。
恰在这时,秦王收到燕太子丹的报告。报告上说,大王曾说,乌鸦白头马长角时让燕丹回去尽孝,而今果然出现了这样的奇迹,这预示上天将降大喜于秦,也是上天对燕丹的怜悯,望大王开恩放燕丹回国。
君王口中无戏言,又逢心情舒畅之际,秦王便在报告上批了“准予放行”四个字。
拿了批示,燕丹找来高渐离说:
“有了秦王的批示,你我一同走吧。”
“不行,”高渐离说:“在下本应随公子一道回燕,但现在是秦王正需要我的时候,我要走,他必不同意,弄不好连你也走不成。嬴政是个反复无常的人,公子应立即起程,迟了恐怕生变。至于我,请公子放心,等你安全回到燕国后,我会追随而来的。”
燕丹觉得高渐离的话有理,便连夜收拾行装,出了咸阳,一路快马加鞭回燕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