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骇与佛子交战的这座山头位于法光寺所在地域外,出去便是云海。
神藤就近打通了山壁,动用空间领域开辟出了个刚好安放简居的洞府。
佛子躺在玉石床上,吴骇坐在床头,按着他手腕,帮他续经接骨,神藤配制药剂,内服外敷忙了半个月,伤患遍体鳞伤的情况才得以缓慢转好。
他从清醒过来,便一直处于沉默状态,似乎接受了这样的状况,始终目不转睛地盯着吴骇的一举一动,长睫微微颤动,深邃的眸子古井无波,却又清澈见底,容颜俊美,佛门气质超凡脱俗。
“你说过你不杀生。”
佛子朱唇轻启,忍不住跟他搭话,极其通透的眸子里清晰地映出吴骇的影子。
吴骇和他对视一眼,只觉自己无处遁形,想说我以前是不可以,但你看到了,其实我可以的……但话不能这么说,于是沉默以对。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佛子又问。
“想什么呢。”
吴骇按着他手腕的动作一顿,心乱如麻,你不生我气就不错了!
“因为你一直不说话。”
佛子道,“也没有笑过。”
“哇,他好温柔,皮肤好白,性格真软,善解人意,还照顾你的感受,我好喜欢他,你俩真般配!”
神藤的声音在吴骇脑子里炸响,受吴骇的审美影响,神藤也认为谢宇策的相貌在人族中排上上等,也只有凡主能媲美。
吴骇顿觉无语:“快闭嘴。”
佛子垂眸,不在多语。
吴骇赶忙道:“不是在说你。我说神藤,废话多。”
佛子长指微动,神藤屁颠颠地探出一条枝丫,缠住他的手指头,丈母娘看女婿,亲家公看媳妇似的,怎么看怎么满意。也不知神藤跟佛子说了些什么,佛子微微弯起唇角,若不是亲眼所见,真不知道和尚也能这般活色生香,风华绝代。
吴骇额上青筋直跳,扯起神藤就丢了:“别闹,快配药去。”
神藤在地上快速恢复正形,叉着腰,扭啊扭,很是欢快的样子。
“别看我了,想问就问吧,”吴骇看了眼佛子,说,“看在你还有好奇心的份上,我能说都说。”
佛子道:“在分别后的这两千多年间,你和我……我的孽魂发生过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说来话长。”
吴骇把谢宇策来佛界,在佛界的整个经历告诉了佛子,说:“……情况就是这样。”
佛子微微皱眉,严肃起来,吴骇道:“那是谢宇策主魂,并不是你分裂出的孽魂,他并不孽,而你是主魂分离出的一道魂魄转世。明白了吗?”
吴骇试图说服他:“现在,你能接受其实你是他的一部分了吗?”
佛子垂眸一笑:“从你口中听到关于我来历的一切不可思议,我都能接受,因为它。”
佛子手中多了一枚碧绿的圆珠,他用一种温柔的仿佛在看情人……不,看芸芸众生的慈悲目,注视着这枚看到这枚“定情信物”。
吴骇瞄着这枚“仙种”,一阵操蛋的尴尬油然而生,天知道他才把这枚仙种送出去没多久,而眼前这位却是摸了它一千多年,感情当然不能相提并论。
佛子道:“我给你的那块玉,你还留着吗?”
自然是留着的,他才从三面金刚门出来,想丢也没空丢,更何况也不可能丢,毕竟有谢宇策的字。
吴骇又是一阵尴尬,羞赧地点了点头。
佛子道:“能给我看看吗?”
吴骇从怀里拿出那块玉来,犹豫了下却还是递给他,这里头有仙灵级神魂才能看的字迹。
佛子看后了然,无奈一笑,递还给他,道:“这是我的伴生之物,是对我而言最珍贵的东西,承天国覆灭后,我无依无靠,也就只剩下这件能让我想到我父皇母后,它在你手里,你还拿着,很好。”
“并不是一个人不能逆天。”
佛子道,“我成佛是父皇母后的心愿,我以为,也是你的。”
吴骇心里一片苦涩,想问问这些年他的经历,但又觉得往事不可追,他想说不是,但他有什么资格,他的所作所为何尝不是推波助澜。
最苦的不是明白一个人无法逆天的绝望,苦的是有能耐却不能那样做,因为做了也得不到族人理解,不做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国破家亡,族人以为死得其所,但当事人不会那样认为,顺应天命,常伴青灯古佛,在自责悔恨中苦苦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