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乱他的发,沐浴在夕阳中的男人低沉说:“对不起,我来了。”
“来干什么?”
“来过年。”
“这里不是你的家。”
“这里有我喜欢的人。”
“……没有人会欢迎你。”
“没有关系,能看见她就好。”
我无奈地瞪了他一眼,气急败坏地踏进自家院门,然后砰的一声用尽力气关上,拒人与外的意味不言而喻。
头也不回地走进屋里吃晚饭,师母正在摆筷子,见我进来,往外面张望了一眼:“莫莫,这是谁跟你在门外说话呢?”
我坐下拾起筷子胡乱扒饭:“没谁,问路的。”
师母坐下,吃了几口菜,又瞧了眼门外,嘴里嘟嘟囔囔:“怎么这人还站在咱家门口呢?年尾了小偷多,可得提防着点。”
师母担忧地又往外张望了一眼,捧着碗小声咕哝:“怎么还没走?真是……”
一顿饭后,门外的男人跟狗皮膏药似的仍然黏在了门口,背影宽厚,恍如黑幕下的门神,我眉头紧皱杵在门边思考怎么劝他走,不料师父在我发呆之际已经先我一步,拄着拐杖开门出去,我想喊都来不及。
我站在门口顿觉头疼,师父和林白岩也不知道背着在嘀咕些什么,两人的表情也看不清楚,我左等右等,见师父和林白岩一起走了进大门来,我小心观察师父的脸色,虽然他老人家到这把岁数,遇上任何事都能喜怒不形于色,可是凭感觉来看,我笃定师父现在不太高兴。
与林白岩对视一眼,我抿着唇不吭声,师母见了跨进门的林白岩,仔细看了几秒,突然想起他是谁,惊呼出来:“咦,这不是……”
师父点点头,一脸威严:“去泡壶茶来吧。”
他转头示意林白岩:“请跟我到书房来。”
林白岩深深看了我一眼,而后跟着师父走了进去,两人消失在书房门口,我有些坐立不安,想不好该怎么跟师父解释在A市的一切,心慌意乱了一会,跑去帮师母沏茶。
师母在小声嘀咕:“奇怪,这个年轻人怎么又来了?”
我放了点茶叶进杯,低着头倒热水小声说:“他很快就会走的。”
师母诧异地透过缭绕雾气看了我一眼,有些了然:“恩,让他赶紧走,师母见了这个人也怪不自在的。”
我在厨房心不在焉地洗碗,心里一直在猜测林白岩会对师父说些什么,他是否会如实坦白一切,还是会搪塞着随便找个借口留下,如果是这样,男人滑头如此实在令人厌恶,就算是师父不明真相不赶他走,我也也会赶他出去的。
慢吞吞收拾完厨房,走出来在桌子边坐下,书房的门还是紧闭着,能依稀听到有人在讲话,我挺直腰板等着他们出来。
时钟滴答滴答又走过了几分钟,这时书房门有了动静,我转头看过去,师父师母面色凝重地走了出来,后面跟着林白岩,他的脸色也是不好看,房间里的气压瞬间低得人喘不过气来。
师父见我站起来,严肃的语气比往常更甚:“莫愁,往年师父教你过一些待客之道,远方来的都是客,都要以笑脸迎人。”师父顿了顿:“恐怕今天师父要食言了。”
“林先生,慢走不送。”
师父说这话时,看着林白岩的眼神堪称腊月寒冬里的西北风,寒星逼人,林白岩面色更加困窘,却还是维持礼貌说:“老先生,请相信我是带着诚意来的,”他深深瞥我一眼:“我是不会放弃的。”
他忽然面向我,目光凛凛,我不由自主震了震,他说:“我有错,我自己惩罚自己。”
然后他迈着流星大步,毅然踏出大门。
我怔怔目送他离开,师父略显沧桑的声音在我脑后响起:“莫愁,到书房来。”
最后再看一眼那暮色中萧索却挺拔的背影,我心情复杂地跟着师父师母走进书房。
“是怎么认识他的?跟师父说说。”
此时师父拄着拐杖,在我的搀扶下佝偻着背缓缓坐下,师母坐在书桌对面的小沙发上,一脸担忧地望着我。
我踟蹰了一下,但在两双充满关心的眼睛的逼视下,我认清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只好悻悻交代:“他第二次上山找你们,下山的时候摔成重伤,我正好经过,救了他,他在家里住了一个星期。”
话音刚落,在场两位老人双双诧异,师父一向平静无波的老眼眨了眨,沉默地点点头,表示了解。
比起师父的镇定,师母表现的更愕然:“居然还有这么巧的事,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