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言凑过来看他。这个挑不出毛病,甚至比他的技术还要好,沈大公子便夸了一句,又问:“你也姓沈?”
沈孟枝动作一滞,神色恍惚地抬起头来,看向对方。
“……对。”
沈云言“哦”了一声:“好巧。”
“这几年我总做一个梦,梦里有个小孩,哭着拽着我不让走。”
他原本是笑着的,此刻眉眼却倏地静了下来,又带了些束手无措的无奈,“我最怕小孩子哭了,我问他,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问了好多遍,他才说了自己的名字。”
沈孟枝轻声问:“他叫什么?”
“我只记得他姓沈。”
沈云言笑了笑,“我有点后悔没能抱抱他,他哭得很可怜,就好像有人不要他了一样。”
“可能是看到你,我就想起他了。”
沈孟枝垂下眼,重新捣起药来,石杵碾过药草的声响沉闷,苦绿的汁液渗出来。
他蓦地出声:“这是给你弟弟准备的药吗?”
“嗯。”
沈云言道,“一日三服,只是太苦了,我得硬着心肠才能逼他喝下去。”
他接过了沈孟枝手中的药臼,将药汁和药草倒进了炉子上已经烧得发烫发红的陶罐里,加了一盅水。
沈孟枝闲了下来,目光没有一刻从他身上离开过,看着对方扇风添柴,一副专心致志的样子。
他看了很久,才犹豫着开口:“我也有一位兄长。”
沈云言停下动作,有点意外地看过来。
“他对我很好,也很厉害,被很多人仰慕、崇拜。”
沈孟枝像是没注意到他的眼神,低声徐徐道,“父亲很忙碌,母亲过世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见过他。但是兄长总是陪着我,教我骑马,教我习剑,教我药理。”
沈云言笑了起来:“听起来像是一个好哥哥。”
沈孟枝也扯了扯唇角。
“但是之后有很多年我都没见过他了。”
他说,“最后一次,是听到他的死讯后。”
沈云言吓了一跳,险些打翻了身边的药罐,刚想说什么,却听沈孟枝继续道:“……我最近才知道他没死。”
他停了片刻,随即抬起眼睛,安静地与沈云言对视。
“但他把我忘记了。”
沈云言愣在原地。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那个困扰他许久的梦里,那个委屈的小孩子紧紧拽着他的衣角,一言不发,又泪流满面。
但当想要回忆梦中的细节时,脑中又传来一阵猛烈的剧痛。
炉子上煮的药咕噜咕噜冒起了泡,但没有人去管它了。
气泡破裂的声音突兀刺耳,像极了记忆破碎又复合,沈云言茫然道:“你是谁?”
沈孟枝的心跳无端快了几分。
他动了动唇,终于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