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诩的声音被雨水击碎:“……御史身亡之前要你小心丞相,是不是他早就在暗中监视你的一举一动了?也许你身边就有他安插的眼线,你要小心。”
沈孟枝关窗的手一顿。
楚晋背对着这边,语气平静:“我知道。”
“公子还在的时候,你就与丞相打过交道,应该知道他这个人的可怕之处。”
梅诩道,“他能化敌为友,也能把你最信任的人变成背后捅你的刀,我担心你一不小心就会重蹈覆辙,就像那个苏愁……”
木质窗棂发出一声钝响,沈孟枝抓在边缘的手指蓦地攥紧,用力到指节都微微泛白。
他怔怔地望着交谈的两人,像是听到了最不敢置信的名字,半晌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手心的钝痛。
两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楚晋快速跟梅诩说了句什么,然后回到了屋里,抓起他的手,轻声问:“怎么了?”
沈孟枝久久难以回神。
他艰难地问:“我刚刚听到你们说到一个人,苏愁……是谁?”
楚晋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
“是我少时认识的一个人。”
他沉默了一会儿,“关于他没有什么好说的,他已经死了,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沈孟枝神色还是苍白的,听完他的话,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一种极为刺骨的寒意攀骨而上,他恍惚间,忽然意识到,原来所有事情都是彼此牵连的,有始有终,有因有果。
烟雨胧胧,雾气濛濛,燕陵的山在一脉天青色中连绵起伏,似乎隔绝了尘世与人间。
沈孟枝忽然抓紧了楚晋的手,乘着窗口吹来的细雨交织的风,拥住了眼前的人。
“我们不去胥方了……”下颌抵在对方的肩颈,他望着阴沉的天空,喃喃道,“我们留在这里,好不好?”
不要有任何人、任何事来打扰。
留在无人能找到的青山,抛弃一切过去与未来,平静又平凡地生活下去。
楚晋仿佛感受到了他焦躁不安的心绪,轻轻回抱他,什么也没有问,回应道:“好,不去了。”
“留在这里。”
沈孟枝抱他的力道紧了紧,“不要回去……”
不要做摄政王了。
不要再被找到了。
一旦离开这里,所有平静的日子,都会一去不返。
沈孟枝听见楚晋在耳边低低地回应他,温柔得如同安抚一般。
一声鸟啼骤然响起,沈孟枝蓦地攥紧了手下的衣料。
他抬起眼,看见了一只灰色的鸟儿,站在窗外的树枝上,漆黑的眼睛静静地盯着他。
锋利的爪子里,抓着一块玉般的石头,还有一个小小的信筒。
仿佛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沈孟枝一错不错地盯着那块昆山石,飘摇虚浮的侥幸顷刻间被撕得粉碎,落入泥泞里,如同在嘲笑着他的可笑与天真。
他的血冷了下来,连带着神情、目光,伴随着希望的破灭,渐渐失去了温度。
搭在楚晋肩上的手指微微移开,摸向了窗台上随手放的石头。
倏地一声疾响,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击中,悄无声息地跌落了下去。楚晋若有所觉,想要回头看一眼,却被沈孟枝侧头吻住了。
“是什么东西?”
分开的间隙,楚晋问。
沈孟枝睁开眼,分出心神,看了眼变得空荡荡的枝头,目光很轻,轻得如同没有落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