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纯行哑口无言,眼中像是要喷火,“说的是你的事,跟别人有何相关?”
林晗从中打起圆场,柔声道:“好了,都是一族兄弟,这么着急上火的做什么?裴谏议舟车劳顿,甚是辛苦,今晚就备下宴席,接风洗尘。”
裴纯行讽笑道:“衡王真觉得我辛苦,不如劝劝世子,让他早点成亲。家中有人管束,便不至于如此胡闹!”
卫戈揉着额角,眉间阴郁,半晌不说话。裴纯行看向林晗,放软了声劝道:“军中人多眼杂,你们再不可过从甚密,我来时已听了不少风言风语,让将士们心中怎么看你?”
林晗怔道:“怎么看我?”
裴纯行自然不能把那些不堪入耳的军中荤话原句奉上,正斟酌着辞令,便被卫戈喝止。
“你既然是来监军的,今日就和我到各营看看。”
卫戈冷声道。
裴纯行轻叹一声,只好作罢,留给林晗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林晗思忖片刻,大致也能猜到人家说什么。他向来随心率性,从不遮遮掩掩,舒服就是舒服,快活到了极点,什么淫词浪语都叫得出口,被人听见也不稀奇。
旁人怎么说,他也不在乎。
此事一了,他便打马出营,往衙门去办事。都护府衙冷冷清清,只有三两个值勤的官员,忙着料理赈灾事宜。
林晗独自上书阁找了半天,没寻见当初看过的那本记述洗盐之法的农书,便折回书房阅览公务。王经在一旁侍立着,手捧案卷,不徐不疾地将案况细细上报。
初时听着,林晗尚能心手二用,从容不迫地批复各地送来的公文,听到一半,他便眉头紧蹙,搁下手中墨笔,单手撑着额头,缓缓揉按着穴位。
“已有官员跟我上报,说王凝收购了大量田地,弄得天怒人怨。他家中怎会才这几顷薄田?”
王经道:“一寸田有一寸税,田地太多,税也多。为了匿税,农田名义上仍是算在佃户头上。”
林晗当即摔了砚台,怒骂道:“这狗贼好大的胆!一分田,他净取五成租息,足有官税的三倍,干脆我这个州官让他来做好了!他姓王的要造反吗?”
王经忙道:“主公息怒!不值得为此等猪狗动气。”
林晗合目一瞬,勉力压制着怒意,倏然睁眼,双眸中尽是阴鸷。
“将军!”
韩炼跨进门里,神色慌张,吞吐道,“聂将军来了。”
“让他进来。”
林晗歪靠在椅背上,淡淡发话。
聂峥一身铁甲,怒气冲冲地闯进屋子,显然也憋了一肚子火,直挺挺地站在堂下,抿紧了嘴唇。
林晗立时坐正,上下打量他:“你怎么了?”
聂峥瞧他几眼,神色冷峻,道:“你能不能管管姓王的?”
林晗暗道,我正有此意,面上却仍是不显山不露水,耐着性子问:“王凝?他又怎么?”
“还不是学校的事,你选的那块地,恰好是他家的庄园,”聂峥阴恻恻地笑,道,“这姓王的把我当成国库了,漫天要价,便没谈拢。想换个卖主谈,别的地主都害怕王家的威势,避瘟神似的躲着,不愿意跟我谈生意。”
林晗皱眉道:“他一个商户,哪来的威势?”
“王家的生意……在宛康独占鳌头,”王经轻声道,“别的同行哪敢和他抗衡。”
“含宁,”聂峥烦心不已,“你给我一纸缉捕令,把这厮抓了吧。”
“他又没犯法,怎么抓他!”
林晗提高了声量,烦闷道,“这小子精明着,干的都是钻空门的事。我难道要为他一个,废了律法不成?”
聂峥不解道:“他没犯法,可是缺德啊!怎么不能抓?”
林晗定睛瞧他,冷笑道:“我一个都护,不守律法,也要跟他一样缺德?”
现今正是多事之秋,他要是冒失地抓了王凝,只怕隔天就有人告状了。王凝这人喜欢巴结权贵,都过了几天了,还没找到他这新上任的都护跟前,可见是有底气,不把他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