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先心里窝着一口气,睡觉不着,吃饭不香,富龙开业的情景无时不在眼前浮现。他原以为,不单单面对刘得富的无声挑战,也要看看刘得富如何出头露面,尤其讲话时,是怎么丢人现眼的。万没想到,刘得富得意并没有忘形,竟然给他来了狠毒的一招,满脸堆笑,目光流露着挑衅,尤其他那不冷不热的态度,不温不火的寒暄,使张德先十分尴尬。就是这个大老粗和领导站在一起,虽然有点手足失措,但不伤大雅,他最关注的致辞,满以为闹出外行的笑话,谁知刘得富实打实的几句话,并未留下笑柄,反而赢来阵阵喝彩。忽然,他觉得眼前出现一个幻觉,富龙煤矿的诞生,就像一颗红色信号弹升空……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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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徳先自从南方考察回来,满脑子装的是“唯利是图”四个字,可以说从灵魂深处打下深深的烙印。他毫不隐晦自己最大的收获,是悟出一个国企老总如何摇身一变,操纵国企资产装进私人腰包,成为私企的老板,既是企业改革的弄潮儿,又是国私嬗变的幸运儿。因此,在华阳县委把黑龙集团作为企业改革的试点之前,他就开始筹谋黑龙集团的未来和自己的前途,为了达到按照自己的思路运作企业转制的目的,不惜费尽心机,甚至为此食不甘味,夜不能寐。
张德先,华阳无人不知,多年跻身在企业界,无不游戏于官场上,尤其玩弄政治手腕,堪称华阳枭雄。此人既有超人的胆魄,又有运筹帷幄的谋略,最值得他无比自豪的是,把为官之道研究的相当透彻。他曾在一次酒后吐露真言:在美国当官,你不必看上司脸色,因为你的官运不是上司所决定,而是选民,你必须赢得选民的信任。在中国当官,你不必考虑群众基础,因为决定你的官运不是老百姓,而是你的上司,必须背靠大树好乘凉,必须学会玩世不恭。所以过去他一直认为,只要和上级搞好关系,底下的人是翻不了天的,何况他很会把握尺度,尽量和属下的关系处在一种互相抹不开面子的程度上,避免紧张化、过激化。可现在不同了,如果企业实行体制改革,政府这根拐棍一扔,步入股份制的轨道,必须抑制自己特别推崇的封建王权意识,从看领导脸色行事,到服从股民意志的转变,这个过程需要适应新形势下的应变能力。
张德先掌控国企黑龙集团多年,眼睛一直向上的,对下则是唯吾独尊,独断专行,致使属下敢怒而不敢言。如此“土皇帝”的霸道作风,久而久之,必然导致属下的逆反心理日益俱增,人脉危机显然可见,他心知肚明,倘若控制不住企业体制改革的局面,人心得失决不是难堪,而是命运的抉择。为此,他不得不考虑黑龙集团的现实局面,如果在企业改革中,把握不准方向,选错方案,恐怕一厢情愿的操作都是枉费心机,向来自负的他也感到心里没底。
值得张德先庆幸的是,企业转制有个过程,转制的方案掌握在当权者手中,这就是把握胜算的一张王牌,任何人都无法摸到。十几年政治生涯的摸爬滚打,他练就了三招杀手锏,一是拉大旗作虎皮;二是利用舆论工具大造声势;三是采取愚民政策。现在,他的第一招已经出手,并如愿以偿成为华阳企业改革的领军人物,接下来要出手的就是第二招,开始运用得心应手的功夫,频繁邀请那些闻风而至,唯利是图的媚骨文人,名为华阳企业改革大造舆论,实则宣传自己敢弄大潮的英雄气概,目的是为自己获得改革先锋的实惠,进而掌握企业和自己命运的主动权大造舆论。
张徳先特别关心国企老总在转换体制过程中的归属问题,通过南方考察,发现一个很值得注意的现象,国企老总变成私企老板,这种脱胎换骨比蚕化蛹轻松得多,脱变的阵痛,根本没有政府官员想象的痛苦,甚至带着某种幸运儿的快乐。他根据政府关于华阳企业改革的方针政策,结合黑龙集团的实际情况,经过深思熟虑,筛选出三套方案供其选择。首选之一,黑龙集团的一切都归为己有最好不过,这也符合政府股权向少数人手里集中的政策,他之所以犹豫不决,考虑自己还不具备这个实力,没有这么大的胃口,关键害怕树大招风,害怕独吞会引起众怒,虽是做梦都想的上策也不能采纳;第二套方案,就是高层成员极力建议的股权集中在少数人手里,他在心中一票否决,对提议人未置可否;第三套方案,国退民进,全员入股,从利弊得失分析,他对此方案情有独钟。其实,张德先根本不管企业改革方案的形式,关键看此方案是否有利于他最关心的地位权力。
第一选择的独吞不可取,高层提出的少数人参股,更不符合自己的意愿,多少天来苦思苦想,张德先最终锁定在全员入股这招棋上。只有企业是大家的,才不是大家的,他才能居高临下,游刃有余。正在他洋洋得意的时候,集团公司财务部长严彩凤敲响了张徳先办公室的门,她那高跟鞋有节奏的声音确实让张徳先心花怒放。
严彩凤何许人也?黑龙人背地里称之为大内总管,这个称呼让人联想起清朝的李莲英,不管朝中*,还是封疆大吏,都得仰其鼻息,谁胆敢不识相,必倒八辈子血霉。事实也如此,一个常在慈禧身边拨弄是非的人,看似漠不经心的闲言碎语,殊不知告了你的御状,乌纱帽丢了算是走运,如果落个满门抄斩,你说冤不冤。可是,如果谁把他哄好了,不管你地位卑微,胸无点墨,一句话可让你平步青云,飞黄腾达,因此,凡是当朝为官的,谁见了不腰杆软软的,就是那些刚直不阿的老臣,也不得不敬而远之。严彩凤在黑龙集团就是这么个角色,只不过上天更加偏爱,让她成为一个讨张德先的喜欢的女人。她虽然没有如花似玉的容貌,却有风姿卓约的性感,而张德先只所以迷上严彩凤,始于情人眼里出西施,甘愿拜倒在石榴裙下,则是她的聪明伶俐,富有心计,是不可多得的互补搭档。
“哎呀,天助我也,每当我张德先大战在即之时,你就像那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降临,准保给我带来福音。”
“张总,又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啦?只要问一问那位聪明美丽的小妖精,天大的事也会迎刃而解。你说问一个人老珠黄不中用,还讨人嫌弃的人,不觉得是老母牛不生犊子,干挤那点奶吗?”
“彩凤,你怎么耍小孩子脾气,何记者名气大得很,我不好拒绝的。何况人家采访我,也是为我树碑立传,我要拒绝,那不是二百五吗?”
“这么多年在一个锅里抡马勺,你的脾气秉性,我还摸不透,吃着碗里的霸着锅里的,有时候,像一只馋猫,跑到外面偷嘴吃。”
“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简直一分钱不值。”
“你以为能值多少钱?只要见了两样东西,金钱和美女,你那贪婪的本性真的一文不值。”
“我能得到严主任的高度评价,就是当垃圾也值得。”张徳先知道女人都爱吃醋,厚着脸皮说:“彩凤,你来找我,不光是为了摔醋坛子的吧?”
“谁稀罕你这个大醋坛子。我算看透你们这些风光男人的骨头渣渣,在人多广众面前,四平架子端得高高的,满嘴仁义道德,让人敬而生畏,可背地里满肚子男盗女娼,尤其见不得金钱美女,看见这两样,走路都挪不动腿。”
“这是男人的通病,别提这些没用的,还是为我解解心中的烦忧吧。”
“我早就知道,遇到难缠的事,你的那位小蜜何大记者,不能时时处处帮你忙的,还得咱这佘太君帮你拿个主意。”
“谁让你是我的‘内务部长’呢?”
“我知道你这些天为企业转制的事发愁,想独吞黑龙集团又怕底下人造反,想搞少数人的股份吧,又怕不能集大权于一身,想公开拍卖吧,又怕花落人家,真是羊钻蓠芭——左右为难,我猜对你的心病没有?”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张徳先歪头歪脑念出一句古诗来。
“谁不知道你,做梦都在想如何操纵华阳九龙之首。”
“难道你不愿意?”
“听你的口气,是在告诫我,没有你这棵大树,我这猢狲找不到栖身的地方,你应该明白,凭我的才能,华阳有多少企业想聘我,还不是为情所困,到目前为止不能痛下决心。我心里知道,终究有一天,我会落个可悲的下场,只有被人无情的抛弃的时候,才后悔陷入泥潭而不能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