⑧中国史学会主编:《戊戌变法》,第2册,页338。
⑨贝思福:《保华全书》,1899年上海广学会刊,卷3。
混入维新运动
在封建统治集团大力推行“练兵自强”政策的时候,资产阶级改良派大胆地提出了“变法自强”的要求。由于中国民族资本主义经济的产生,资产阶级改良主义的社会思潮早在19世纪七八十年代就出现了。甲午战后,严重的民族危机促使中国人民进一步觉醒,因此改良主义思潮高涨起来,并迅速地形成为全国性的政治运动。领导这个运动的最负盛名的人物就是康有为。
康有为(1858…1927),广东南海县人,出身于仕宦家庭,幼年受到严格的儒家教育,后来读了不少资本主义国家的书籍。在“进化论”和“民约论”的启发下,他总结了儒家托古改制的学说,写成《孔子改制考》、《新学伪经考》等著作,形成了自己的改良主义思想体系,成为19世纪后期中国向西方寻找真理的代表人物之一。甲午战争中,老大的中国被新兴的小小的日本帝国主义打败了,这给康有为以极大的刺激。1895年5月清廷批准《马关条约》时,群情激愤,举国沸腾。康有为和他的学生梁启超(1873…1929),联合了当时在京参加会试的一千三百多名举人上书光绪皇帝,痛切陈述民族危亡的严重局势,要求变法图强。他们猛烈地抨击“祖宗成法不可变”的旧调,提出“拒和、迁都、变法”的主张。这就是著名的“公车上书”。上书虽然被拒绝呈递,但它反映了广大爱国人士救亡图存的愿望,道出了郁积在人们心里想说而没有敢说出来的话,因此得到了广泛的传颂。
这时,袁世凯还没有得到训练新军的美差,正当宦途不得意的时候。他终日奔走权门,谋练新军。他有一套善观风向、巧于变化的本领,当看到变法维新获得军务处大臣翁同等名公钜卿的同情、有发达的迹象时,他立即决定在这方面也下一笔赌注。他不时去探访康有为和梁启超,“饮酒商谈”,大讲练兵变法,还称康有为为大哥,表示亲热。①并常常以他在朝鲜王宫与日本人打过仗和甲午战争一度主张对日本强硬为政治资本,自我吹嘘,很快取得康的信任。当时“人皆喜聆其言论,目为一世之雄”。6月,康有为又写成一份万言书,各衙门都拒绝递呈,袁世凯自报奋勇,把它交给督办军务处代递,虽然荣禄托词不收,康有为对他仍然很感激。②
康有为多次上书,由于遭到顽固势力的阻挠,都没有结果,就决定刊行报纸,组织学会,制造舆论,集聚力量。8月底,康、梁发起成立强学会,会员有杨锐、陈炽、沈曾植等数十人,袁世凯和徐世昌(当时为翰林院编修)也都捐款入会。强学会会员每十天集会一次,每次有人演说,宣传变法图强的道理。这是中国资产阶级上层最早的一个政治结社。自此以后,各省爱国团体纷纷出现。袁世凯在强学会里很活跃,当议办图书馆和报馆时,他首先解囊捐银五百两。此后,加上其他人的捐款共得数千两,强学会遂在后孙公园设立会所。袁世凯又到处联系募捐。经他出力活动,官僚中认捐的颇为踊跃。直隶总督王文韶、两江总督刘坤一、湖广总督张之洞三人,每人都答应捐银五千两。李鸿章也表示愿捐两千两,但是康、梁加以拒绝,因为他对日本主和,维新派都以他为政敌。
康有为认为用新法练兵是变法自强的极重要的一环。在他创办的《万国公报》(后改名《中外纪事》)上,接连刊载关于选将练兵的文章,如《西国兵制考》、《德国兵制考略》、《论水师》等,大力鼓吹选用年轻将帅,“练兵强天下势”。③当刚满三十五岁的袁世凯得到督办新建陆军的差使时,康有为等都以为自己的“同志”掌握兵权,改练新军,这是维新运动兴旺的吉兆,对他寄托以无限的希望。
袁世凯虽然混迹于维新派,但他的思想与维新人物有本质的不同。当时,维新人物多是以出身于官僚地主家庭的知识分子,受到西方资产阶级学说的影响,思想上经历了一个否定或怀疑封建主义“旧学”、接受资本主义“新学”的转变。他们的生活际遇虽不尽相同,主张也不尽一致,但大抵都希望在不触动地主阶级根本利益的基础上,求得一些发展资本主义的条件。他们普遍认为,要国富民强,光靠仿造西方的坚船利炮是不够的,最重要的是学习西方先进的政治制度。如要求“开民智”,“兴民权”,即给资产阶级和开明地主以“议事之权”,等等。因此,他们成为新兴资产阶级上层的政治代言人。而袁世凯一直在封建官僚圈子中混来混去,并且宽裕自如,青云直上,思想上没有经历什么转折。他终日所考虑的不是怎样改变腐败的社会,而是如何利用这个社会的腐败,爬到它的最上层去。他把一切都当作爬上去的手段。洋务派全盛时,他侈变洋务,维新派行时了,他又附和维新,但骨子里并没有接受改良主义的纲领。他认为变法的关键,是“淘汰旧军,采用西法练兵”,即编练一支使用新式枪炮的武力,以支撑封建王朝的统治;而政治制度的改变,则是可缓可急;并且认为如若变法,“必须有真正明达时务老成持重如张之洞者,赞襄主持”,才能办好。④张之洞是有名的洋务派官僚。袁氏所谓的变法究竟是什么货色,也就不问可知了。
当时,著名的维新派严复(1853…1921)曾指出有三类假维新人:其一以谈新法为一极时髦之妆,“随声附和,不出于心”:“其一见西人之船坚炮利,纵横恣睢,莫可奈何,以为此其所以强也,不若从而效之”;其一则极守旧之人,及见新法,不欲有一事为彼所不知不能,乃“毛举糠,附会经训,张唇植髭,不自愧汗,天下之人翕然宗之,郑声乱雅,乡愿乱德,维新之种将为所绝”。“之斯三者,有维新之貌,而无维新之心者也”。⑤诡计多端的袁世凯正是这类假维新派。康、梁对他寄以厚望,正说明维新派由于阶级基础薄弱,力量微小,刚一举步就已彷徨于歧途了。
注释:
①《康有为劝袁世凯退位书》,1916年,见《袁氏盗国记》下篇,页87。
②《康南海自编年谱》,见中国史学会主编:《戊戌变法》,第4册,页132。
③《万国公报》39、40、45…50各号,1895年9至10月。
④袁世凯:《戊戌日记》,见中国史学会主编:《戊戌变法》第1册,页553。
⑤严复:《论中国分党》,见《严复诗文选》,人民文学出版社1959年版,页122。
两面派的手法
袁世凯到小站以后,仍然十分关心京师的政治行情。当时,西太后表面上已归政于光绪,但事事干预,实际上仍握朝廷大权。帝、后为争夺权力,不断发生龃龉,王公大臣中也分化为帝、后两党。帝党官僚翁同和维新派结合,他们的靠山是光绪。反变法的顽固派后面则有西太后撑腰。袁世凯见西太后和光绪都可能提拔他,给他官禄,就脚踏两只船,想方设法谋取双方信任。他不断进京走访顽固派荣禄、刚毅等显贵,百般谄媚邀宠,极尽巴结之能事。尤其是在荣禄担任直隶总督以后,袁经常逗留在天津,与荣禄的关系更为亲密。他曾对徐世昌得意地说:“相待甚好,可谓有知己之感。”①同时,他和翁同也保持密切联系。1898年3月,他携带“瓜分中国画报”进京呈翁阅览,“深谈时局”,说“必须大变法以图多保全数省”。而且,对帝国主义的侵略表示无限愤慨,“慷慨自誓,意欲辞三千添募之兵,而以筹大局为亟”。②6月,翁同因支持变法被驱逐回原籍,路过天津,袁派人持函献厚礼,深表同情。他还通过徐世昌与康、梁等不断接触,极力表示自己对变法事业的关切。
1897年德国强占胶州湾以后,列强争先恐后地抢占中国海港,划分势力范围。亡国之祸,迫在眉睫。这一切给维新派以极大的刺激。在康、梁的推动下,变法运动冲破层层阻力,于1898年夏天达到高潮,从6月11日到9月21日,维新派通过光绪帝颁布了一系列改革诏令,如:取消詹事府和光禄寺等闲散重迭的机构;裁撤腐败的绿营;科举考试废八股,改策论;京师设立铁路、矿务总局和农工商总局;提倡民办新式工业;准允自由开办报馆和组织学会;允许士民上书言事;开办京师大学堂;改各省大小书院为学校,兼习西学;选派留学生;等等。这些除旧布新的诏令,虽然没有触及封建制度的根本,但给予资产阶级某些政治、经济权利,对民族资本主义的发展起促进作用,在当时是有进步意义的。
这些改革措施,尽管十分温和,但毕竟是对传统的封建顽固势力的一次严重挑战。因此引起顽固派极大的恐慌和仇视,使一些假维新派也惴惴不安。8月下旬,袁世凯在给徐世昌的信中说:“内廷政令甚糟。吴懋鼎、端方、徐建寅同得三品卿衔,督理工农商三事,津上哗然,他处亦可想见。”③以西太后为首的顽固派,自恃有沙俄的支持,维护一切落后的东西,反对任何改革,甚至狂叫“宁肯亡国,不可变法”。他们和李鸿章为首的洋务派在保护封建制度这一点上结合起来,诋毁维新派,大造反动舆论,并准备使用暴力扼杀变法。早在光绪帝开始下诏变法的时候,西太后就已指令光绪让荣禄担任直隶总督北洋大臣,兼管驻扎在近畿的董福祥、聂士成和袁世凯三军。又让崇礼担任京城步军统领,把京畿军政实权紧紧地抓在自己手中,待机而动。西太后预定于10月间偕光绪到天津阅兵。京津盛传届时她将废掉光绪帝位,另立新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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