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两种解决方案。”陈恪接受了完整的儒学教育,对乐曲还算jing通,何况他还是声韵学的大家,加上多了千年的见识,自然明白症结所在,也知道如何去应对:“一个是,我给你修改字音,就当是用方言唱出。”
“嗯。”杜清霜点点头,听他说第二个,显然对这个方案不甚满意……当然不满意了,堂堂歌仙,却用方言唱曲,会被人笑话的。
“第二个,修改原有的旋律,使其适应字声。”陈恪缓缓道。
“公子的意思是……”他声音虽轻,落在杜清霜耳中,却不啻一击响雷,只见她檀口微张,半晌回过神道:“把原先的曲调改掉?”这冲击实在太大了,她学了十年曲子,从来就没想过律书上的曲调可以改。”
一首词如何才能演唱出来?首先必然有曲谱,然后有配合曲谱的词……为什么填词时,每个字都有严格的平仄限定?就是为了配合旧有的词谱。宋朝开国百年,诞生的新词不下十万首,词人和乐人们,从来都是只想着,如何填出合乎规范的词,却没有人想过,让那些固有的曲调,去适应自己的词。
在宋人心里,这就好比,当儿子的,必须要听父亲的,但你不能要求,当父亲的听儿子的话。
现在陈恪却说,把固有的曲调改掉,让它适应我的词,你说杜清霜能接受得了么?半晌,她才轻声道:“从没人这么干过。”
“为什么不能这么干?”陈恪摇摇头,意态悠闲道:“其实词人都有同样的困o。凡文以意趣神sè为主,四者到时,或有丽词俊音可用,岂能一一顾九宫四声否?如必按字模声,即有窒滞迸拽之苦,恐不能成句矣。”顿一下道:“这也是时下难出好词的原因所在。”…;
“这件事从没人做过,”杜清霜有些失神,毕竟是从小建立的乐理观念,你让她一时如何打破,不过她还是先问道:“还请公子教我。”
“人们食古不化,死板着古代的音律,把它当成一个有着坚硬外壳的独立体,不管词的意境、情趣如何,唱曲人都用一种腔调唱出来,这样倒是省事儿了,可是既无法展现出词本身的才情,也让歌者没有自由发挥的空间,
“为什么不打破这层外壳,让凝固的音律流动起来。音乐之美,在于灵动,千篇一律,是对音乐的扼杀。”陈恪越说越是神采飞扬道:“打破了这层外科,也解放了词人,从此情辞与音律,都不再是两个凝固体,音乐跟随着流泻奔突的情辞而流泻奔突,这才是真正的艺术创作,而非千篇一律的重复。”
“不知道这么说,你明白么?”陈恪真是捏把汗,亘着几百年的代沟,表达起来太费力了。
他却小看了杜清霜,但凡歌唱大家,在经年累月的演唱中,必然会形成自己独特的唱腔,这也是她们与寻常歌伎区分开的地方。杜清霜作为这个时代,最优秀的歌者,很久以前,就遇到乐谱束缚自己的唱腔的问题,其实她已经站在mén口,只要推开mén,就能到达一个崭新的境界。
但如果没人提醒,她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打开这扇mén,只在原先的格局中委屈着。现在陈恪,将唱腔的概念,提前数百年展现在她眼前,就等于为她推开了这扇窗户。
只见杜清霜的俏脸上,一时兴奋、一时踌躇,一时又凝眉冥思,坐在那里久久不语。
陈恪也不说话,便与五郎一边吃着可口的点心,一边等她回过神来。
过了盏茶功夫,才听到杜清霜嘤咛一声。意识到自己的失利,她颊生粉霞,歉意的吐下舌头……
陈恪心说,人都道这些ā魁都有千张面孔,怕直到现在,才是她的真情流lu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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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八章 狄青保卫战之开篇
“柳七叔平生最爱的,便是作新词、赋新声、唱新曲,亦时常困顿于曲调的束缚,深恨词不达情,不能尽舒胸臆。”整理好了思绪,杜清霜美目闪闪道:“如果柳七叔还在,定要对公子惊为天人的。”
让柳永惊为天人,这评价已经到了极致,陈恪哈哈大笑道:“我充其量只算个票友,杜行首可得带眼识人啊。”
“能说出这番破除窠臼、开天辟地之言,”杜清霜却一脸认真道:“公子便是天人。”
“我是说就天下无敌,做起来,便无能为力了。”陈恪笑道:“何况二百年来,人们已经习惯了依谱唱词,就连柳七公,也没有违背过。贸然改变传统的话,对杜行首是好是坏,并不好说。”
“……”杜清霜点点头,轻声道:“不要说别人,就连清霜,也对能否行得通,心里没底。”
“是。”陈恪颔首笑道:“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忘掉这首词,当它从没出现过。”陈恪也想不到,把后人的词拿到宋朝,会引起这么多的麻烦……于他这个作者也毁誉参半,赞他的人说,他的文采不亚于柳七,骂他的人说,他连最基本的词律都不懂,还学人家填词……
然而对于杜清霜这种乐痴,有曲唱不得,乃是莫大的折磨。何况一个崭新的境界,隐约出现在眼前,你让她怎能不去尝试?
“不。”杜清霜坚定的摇头,朝陈恪深深一拜道:“恳请公子收我为徒,学习如何度曲就词。”
“嘿……”陈恪摇头大笑道:“你这可拜错庙门了,我是个光说不练的假把式。”
“师傅领进门,学艺在个人。”杜清霜摇头道:“就算学不出来,也是弟子愚笨,不干师傅的事。”
“我真教不了你。”陈恪苦笑道:“要是教得了,谁不愿意收个如花似玉的女弟子。”
“也对,我如此轻率就想拜师,”杜清霜俏脸一红,垂首道:“实在太轻佻了。”
“你别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