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恪便搬个杌子,在狄青下首坐定。
“听你父亲说。你要回去了?”狄青问道。
“本来上了那道‘防疫方策’就想走。”陈恪轻声道:“谁知被我爹又派了活,如今天气转凉,发生疫情的可能极低,因此我想回去了……”
“回去也好。”狄青淡淡道:“本帅也要班师了。”
“这就回去?”陈恪吃惊道:“侬智高生死都不一定,何况他两个弟弟还活着呢。”怎么能班师回朝呢?
“呵呵……”狄青俊朗的脸上,闪过一丝自嘲道:“总得给别人留点立功的机会吧。”顿一下道:“那孙司帅,已经到宾州了……”
“无耻!”陈恪啐一口道:“仗一打完,他的病就好了!”
余靖虽然昏庸、嫉妒、小心眼,但他什么都做在明处,不能算是无耻。说起那孙沔,才是文人无耻的典范。此人平日里喜好谈兵,说起来头头是道,侬智高作乱时,他正要知秦州,估计自己不可能被派去南方,便大放豪言,谁知官家病急乱投医,竟下旨改任广南西路安抚使………;
孙大人当时就傻了眼,但大话说得太满,想要收回是不可能了。他又向朝廷提出各种非分要求,谁知都得到满足,只好流着泪南下了……磨磨蹭蹭走到长沙,便听到杨畋战败的消息,他彻底吓破了胆,上表说自己‘疾甚重、卧床不起’,赖在长沙泡起了病号。
这一泡就是几个月,一直到听闻镇南关大捷,他的病一下子就痊愈了,日夜兼程奔来邕州,唯恐沾不上这平叛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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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恪平生不恨恶棍,只恨这种无耻之徒。他义愤填膺道:“那些相公们,真是瞎了眼!”
“罢了,没有孙沔,还有李沔……”狄青的目光投向窗外,好久才叹了一声:“关口是,相公们还是信不过我。”
“元帅……”陈恪看不得英雄落寞的样子,抬起头道:“没有人会怀疑你的忠心!我想那些提防你的人,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在乎山水也。”狄青闻言感怀道:“每每念及欧阳公的这篇《醉翁亭记》,某总是感同身受。”但他毕竟不是酸腐文人,稍稍感怀,便振奋道:“你那个要求,要是再不提,可没机会了。”
“是。”陈恪深深望着狄青,一字一顿:“回京之后,如果官家让你当枢密使,恳请元帅千万不要接受!”
“……”狄青错愕片刻,渐渐又变成那个杀伐决断的大元帅:“这是谁的意思?”
“我的意思……”陈恪心中一叹,自己毕竟人微言轻,便又把老欧阳扯上道:“也是欧阳公的意思。”
“欧阳公?”狄青盯着陈恪道:“何出此言?”
“一是月盈而缺,”陈恪轻声道:“二者,此乃兵家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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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出版社催着要大纲,结果大半天都在整大纲。so;今天只能还有两更。
第一零四章 赏罚分明
第一零四章 赏罚分明
“兵家大忌?”狄青面色阴晴不定。
“元帅,你是行伍出身。京师官场中,却到处都是文官,哪有你的盟友?”陈恪句句发自肺腑道:“孤军深入,内外无援,这是兵家所谓之绝地啊!”
“……”狄青沉默了,他何尝不知,陈恪说得是实话呢?但是他有自己的执念——我以实打实的功绩说话,凭什么就不能当上枢密使?难道就因为我不是读书人?
恍惚间,他又好像回到了二十五年前的汴京城。
那一天,御街上张灯结彩,正是新科进士们游街夸官的日子。状元、榜眼、探花三鼎甲,更是身穿吉服,头簪红花,骑在高头大马上从东华门唱名而出。京城百姓争相前来观看,人群摩肩接踵,其中就包括了一群刚刚黥面的贼配军。
满眼羡慕的望着那些春风得意、锦衣高马、夸耀人间的同龄人,这些被打上耻辱烙印、人生灰暗无光的年轻人,难免黯然神伤。其中有人自哀自怨道:‘看人家,高高在云上,我们却注定在一辈子在烂泥里。’
一群大兵都苦笑起来,你怎么净说大实话?
却突然听到一把清朗的声音:“也不见得,还得看将来的努力!”
大家闻言望去,便见个十八岁的英俊少年,正高昂着他黥过面的头颅,使劲盯着那些从眼前招摇而过的新科进士们。他的目光中,满是不认命的决心!
转眼十余年过去了,黥面少年已经凭着举世无匹的勇武,在西北战场打出了赫赫威名。然而,他却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