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言兑在一旁听着,老大不是滋味道:“大官,你是明君,不该唱这种亡国之音。”
“呵呵……”赵祯自嘲的笑笑道:“老胡啊,我算什么明君?”
“大官要是不算。”胡言兑应道:“老奴真不知还有哪位皇帝能算了。”
“你才读了几本书,敢用这种口气说话。”赵祯哂笑一声,黯然道:“寡人不过中人之姿、才具魄力平平,唯一可称道的,仅是有自知之名、无放纵之心罢了。然大宋朝传至三世,内外交困。需要的是大才具、大气魄的英主啊!”
“寡人既无太祖、太宗、先帝那样的天纵之才,甚至连我母后那样吞天吐日的气魄都没有,只能一味的抱残守缺,还美其名曰,无为而治……”赵祯长叹一声道:“如果是太祖太宗乃至先帝在位,必然会大刀阔斧的展布一番,还我大宋一个新气象,寡人却只能维持一天算一天。眼看着大宋朝积重难返……”
胡言兑想不明白,官家为何突然说这些话。但很快,赵祯就解开了他的疑团。
“但是寡人好歹当了几十年的皇帝,在其位谋其政。对大宋朝的了解,非一般人可比。”赵祯缓缓道:“所以寡人有个念头,准备为大宋朝选一个好皇帝出来,然后悉心培养一番。以补偿我这些年尸位素餐之过……”
“大官……”胡言兑难以置信道:“难道你便这样就范?”老胡是个好脾气,可今天设局逼迫皇帝的那些人。实在太可恶了!但看官家这样子,似乎是准备逆来顺受了……他当然知道,自己这话传到赵宗实耳朵里,下半辈子准没好果子吃,但他的大官是赵祯。而不是别的什么人!
“寡人欲民心有主,只要是姓赵的就行了……”赵祯却淡淡道。似乎真是认了命。
“周贵人马上就要临盆了,大官为何不能再等等。”胡言兑苦劝道。
“天使寡人有子,则豫王不夭矣。”赵祯哑声一叹道:“此乃天命也。”
“……”胡言兑嘟囔道:“不管怎么说,老奴都觉着,他们这事儿办得不地道。这是要孝顺官家么?我看是逼宫还差不多。”
“放肆!”赵祯登时变了脸色,喝道:“你是要干政么?”
胡言兑吓坏了。赶紧跪在地上,磕头不止。
“唉。快起来吧,是寡人把好心当成驴肝肺了。”赵祯扶着胡言兑的胳臂,只见老胡已是泪流满面了,叹口气道:“我向你道歉,成了吧。”
“不是,老奴不敢……”胡言兑哭得更厉害了,一把鼻涕一把泪道:“老奴就是替官家生气,他们不该这样对你。”
“谁让我是老绝户呢?”赵祯放开手,望一眼天上清冷的月道:“人家有祖宗礼法、有骨肉亲情这两面大旗,寡人也不得不认命。”
“老奴却觉着,大官这样忒不负责任。”胡言兑凭着一颗忠心,言语无忌道:“你既然说,要为大宋朝选一个好皇帝出来,可这样一来,还有选择的余地么?”
“……”听了这句话,赵祯无语了。半晌方道:“寡人正是为此,夜不成寐。”
“时间还有的是。”胡言兑壮着胆子道:“老奴以为,就算要从宗室中选人,也犯不着那么急,慢慢挑、货比三家才是正理……”
“老胡。”听话听音,赵祯皱眉道:“你似乎对宗实很有成见啊……”
“老奴,”胡言兑变了脸色,嗫喏道:“老奴不敢。”
“那就是上了谁的贼船?”赵祯淡淡道。
“老奴更不敢……”看着官家狐疑的神情,胡言兑的脸更白了。
“老胡,寡人打小皇考皇妣就龙驭宾天,也没有兄弟,没有贴心的人。要说有,也就你一个了,你怎么也跟着他们,一起哄瞒着我?”赵祯伤心不已道。
胡言兑心里一酸,转过身去,竟呜呜地哭了起来。
“怕旁人听不见吗?”赵祯低声骂道。
胡言兑这才慢慢收了声,哽咽着回道:“老奴有件事瞒了大官,今天大官就是打死老奴,老奴也得说出来了。”
“就知道你有事。”赵祯笑骂道:“什么事?说出来就赦你无罪。”
“半年前,十阁秽乱宫闱,老奴说自己事先不知情,其实是撒了谎,”说出藏了许久的心事,胡言兑反倒浑身轻松道:“其实,我只是一开始不知道,但她们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日子一长,老奴也听到了些风声。”
“你为何不禀报?”赵祯眉头一紧道。
“老奴无凭无据,岂敢捕风捉影?万一要是子虚乌有,岂不坏了娘娘们的名声?甚至害了未来的皇子。”胡言兑一脸坦然道:“所以老奴没敢马上禀报,而是派人暗中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