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嬷嬷的话太赤果果了,乔夫人脸上闪过几分慌乱,众人鸦雀无声,今天这事儿,好象要闹大了。
“大夫人主持王府中馈十几年了,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说大夫人为人忠厚憨直,从来不敢自作主张,大夫人今天能当着众人的面说这些话,老奴想着,依大夫人的脾气为人,必定不是自作主张,必定是得了吩咐的,不知道大夫人是得了杨老太妃的吩咐,还是你们二爷托付了你?要不就是你们大爷?”
姜嬷嬷笑容谦和,声调恭敬,说出来的话却是步步紧逼,“我们姑娘还没到太原城,大夫人就病了,我们姑娘的身份,大夫人不知道也有情可原,可你们老太妃是知道我们姑娘这身份儿的,若是老太妃吩咐的,老奴这就去找老太妃替我家姑娘讨个公道,就是拼个血溅三尺……”
姜嬷嬷作势要往东厅冲,乔夫人脸色雪白,“你要干什么?这不关老祖宗的事!”
“不是老太妃,那就是陆王爷了!”乔夫人话音刚落,姜嬷嬷就紧盯了一句,“珍珠!去找陆王爷,问他!当初是不是他千求万求的求着我们姑娘到这太原府来,是不是许了什么待以国士,敌体相交,我们姑娘刚到这太原府,他就敢食言而肥,生出要纳了姑娘的妄心了?他真当我们姑娘进了太原府就是他们梁王府砧板上的肉,随他们拿捏,他们陆家随便出来一个阿猫阿狗就能欺负侮辱我们姑娘了?
珍珠,你听着!姑娘是菩萨心肠,心里眼里只有济世救人这一件事,从不跟小人计较,那你我就得维护好咱们姑娘,主辱臣死,姑娘被人欺辱,你我就是死,也得替姑娘讨个说法回来!你去!今儿这事,他陆家必得给姑娘一个交待!”
姜嬷嬷这一翻话几乎就是一口气说出来的,爆炒豆子一般,偏又清晰无比、铿锵有力,字字句句送到众人耳朵里。
李兮听的心服口服外加佩服,这就是她那个便宜娘身边得力大尚宫的实力?太可怕了!
李兮举起袖子挡着脸,她那一脸的佩服、惊愕,以及瞪大的双眼实在没法控制,得赶紧盖上,不然让人看到了,她这个‘我们姑娘’就是在拆姜嬷嬷的台了。
珍珠气势汹汹直奔前院。
“姑娘,别难过,咱们走。”姜嬷嬷扶着李兮就往外走,乔夫人翻了个白眼,身子一软晕倒在地,隔了几个人,原本看戏不怕台子高的苏四小姐‘嘤’了一声,也软瘫在地,晕过去了。
姜嬷嬷搀着李兮,两人大步溜星,好在正厅离二门不远,两人一口气冲出来上了车,李兮长长的舒了口气,冲姜嬷嬷竖起大拇指,“嬷嬷,你太厉害了!”
她佩服的五体投地。
“照理说,这是主子们的事,没有我这个做奴婢开口的份儿,可那是大夫人,姑娘真跟她正面扛上了,以后还怎么见面?但凡这种时候,姑娘都不能出面,姑娘得做好人。”
李兮呛喷了,好吧,她只负责做好人!
“乔四的死,乔夫人怄在心里,时不时得发作,这心结也不知道能不能解开,我跟佚先生商量过好几回,佚先生那脾气……”
姜嬷嬷摇了摇头,李兮跟着叹了口气,她非常明白佚先生‘那脾气’,这种层面的隐忧,佚先生向来不肯多花精力,他的解决办法基本上就一个:杀掉。
“她有儿有女,又替公公守过孝,休是休不得了,义绝这条路肯定不通,要逼死她,可是把她在家庙里关一辈子,这都容易,可是……”
李兮瞪着姜嬷嬷,心里一片惊涛骇浪,姜嬷嬷这脾气和佚先生‘那脾气’,没差什么!她一个治病救人的大夫,身边的人这盘算的都什么事儿啊!
“唉!”姜嬷嬷叹了口气,“等乔夫人两儿一女都不小了,这事瞒不过去,那三个孩子能不恨姑娘?所以,这条路行不通,我和先生商量了,最好的法子,就是让这位乔夫人显出蠢来,蠢到只能体体面面闲养着,可没想到她真这么蠢……都不用佚先生费心,她自己儿个先蹦出来了!倒省了心了。”
“我今天敢出来说这些话,也是因为那府里当家的几个,都知道姑娘的身份儿,照姑娘的身份儿,今天这事,我要是不出来,让姑娘自己说话,那才是失了礼,唉!”
姜嬷嬷有几分难过,“姑娘这身份儿……佚先生先前想过往外露一露,可又怕招来刺客,只有千年做贼的,哪有千年防贼的?万一有个好歹……只能委屈姑娘了。”
“不委屈不委屈!”李兮赶紧摆手,“一点也没委屈,回去我跟佚先生说,千万别往外露,我想活,还想活的舒服自在!”
“我知道,姑娘放心。”姜嬷嬷拍着李兮的手,笑着安慰她。
梁王府这一年的宴客在最热闹的时候散了,乔夫人被抬进去,苏四小姐被抬出来。
随嬷嬷恨的想掐死苏四小姐的心都有了,她不指望她能做到面不改色,至少别当场翻白眼晕过去吧?可她偏偏和乔夫人同时倒下了。
唉,这不是明明白白告诉大家,她苏四和这事脱不开干系?那婆子口舌如刀,把乔氏摘的除了蠢没别的错,把所有的恶毒算计都推到了调唆她的那个人身上,偏偏四小姐当场晕过去,就这么默认了。
随嬷嬷跟在歪在软兜里嘤嘤哭泣的苏四小姐身后,顶着一堆目不斜视的贵妇们的瞩目,心如死灰。
玉华院里,佚先生笑的前仰后合,刚刚回到家的姚圣手斜着他。
“乔氏不蠢,苏家才真正的蠢!居然挑唆乔氏这只蠢货出头,那乔氏再蠢,也是陆二的嫂子,陆家长子长媳,陆二又不蠢,杨老太妃也不蠢,这下好了!”
佚先生拍着大腿,哈哈大笑,“老子这运气一年比一年好,刚想打个瞌睡,就有人送上枕头!老子不出手都对不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