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开门户,算好时间,从崖顶到我这儿,少说也要两刻钟,是你来得太快,半点准备时间也没给我,难道还怪我不成。”
那人只穿了件白色里衣,倚靠水上顽石,翘着修长的美腿,衣襟大敞,露出大片细嫩的皮肤,正提着一根细毛笔,笔尖沾了朱红,对湖梳妆。
宽大的袖子快要落到肩上,细长白皙的手臂美得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凤目随意地扫过来,双瞳似琉璃,闪着一点光亮让一副上等美人画鲜活起来,他的唇,形状极好,丹红未涂饱满,如舔了血一般,美得张牙舞爪,惊心动魄。
侧躺活色生香,漆黑光亮的长发垂落在地,小半截浮在水中,站起来竟是比吴骇还高出一截。
近看五官俊美至极却不失英气,身体瘦削仍不失美感,就像落下凡尘、失了法力的仙人,而不是一个身患绝症、病入膏肓的疯子。
“我这将死之人,住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无需太注意,”那人远远地打量吴骇,抱着手臂嘲讽道,“还以为能等到个什么了不得的医师,原来只是个二星医师,看你这样子,不像是个德高望重的医师,反而只是个迷路的俊俏小青年。你说你治好了齐二,怎么齐二没有和你一起过来过来?”
“他怎么没来,你自己想想,想不通也没关系,以后就知道了,”吴骇也不想扯说什么‘等我治好了你,你也会离开这地方’的鬼话,跟土著解释不通道理,径直朝他走去,“看你这样子,也不像病入膏肓的将死之人,倒像是个……”顿了下,脚步不停。
“是什么?”
那人似乎挺意外。
“画中人。”
“站住!”
那人板着脸,神情开始慌乱,原本精致的脸上露出一丝死气,“滚远点,就你这样也能叫医师,连我快死了都看不出来,非得隔这么近,是想干什么?找死!我现在是个什么鬼样子,我心知肚明,你别以为说两句好话,就能糊弄我,给我滚!滚!”
吴骇初来便见他涂丹,想必有点看重容貌和形象,于是有心夸他一句,哪知道夸一句就成这样了,不喜欢听好话?果然是绝症且孤僻多年的人,摸不透的怪脾气。
吴骇道:“画中人,纸老虎。也不算好话,你确实快不行了,赶紧过来给我看看,也许还有救。”
“纸做的老虎?你敢说我纸老虎!”
那人怒气上涨,死气上涌,长发无风自动,“滚过来受死,我有心放你一马,你却不识好歹!”
他朝着吴骇靠近了几步,突然喉间鲜血上涌,鲜血顺着高挺的鼻尖滴出,竟然是泛着森森绿丝的黑色,黑血和毫无瑕疵的脸形成鲜明对比,就像一滴黑墨多出一笔,毁了一副精美的画作,并不诡异,只是叫人打从心底里惋惜。
他猛地卡住自己脖子,低下头去,躬起身子,凸出的背脊把单薄的衣袍撑出一条明显的弧度,消瘦的身体仿佛要折断了般,似乎忍受着极致的疼痛,额上青筋直暴。
吴骇放软了声音,缓缓靠近,说:“你别激动,先别激动,你到底喜欢听好话,还是坏话,不然你直说,我保证说你喜欢听的。”
“走开!!你走!!!不要过来!”
他用骨节分明的双手挡住自己的脸,猛地一挥,嗓音沙哑地说,“你做了什么,为何它不受控制,不要,不要出来,啊!!!敢出来,那就死吧!!”
“等等。”
吴骇只是试着以元力护体,看看是不是如他所想,果然元力一出,对方的身体便不受控制,看来是同一种活性奇毒。吴骇收敛元力,隔绝气机,对方的脸色果然稍稍缓和,虚脱般跌坐在地,瘦得只剩层白皮的手还掐着自己脖子,肩膀颤抖,让人很想搀扶他。
他脸色阴沉,胸口剧烈起伏,却没有进出的气,艰难地哑声道:“被这东西沾上,非死即伤,你现在不走,我只能先杀了你,然后自爆,和这东西同归于尽!”
吴骇总算明白了,美人心肠不坏,换成坏的,那绝对是“我不好过,我也不让所有人好过”,而此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赶他走,想必是不想让他重蹈覆辙吧。
吴骇说:“就凭你,你怎么杀我?恐怕我给你一把刀,以你的力气到死都割不开我的皮。”
那人一脸认真:“你自杀吧,痛快点。”
一次毙命,总比被吸空毕生法力、成为活死人、日夜饱受折磨要好。
吴骇说:“我不走,我也不自杀,我是来救你的,让我试一试,搞不好能有转机。”
那人抱住头:“我不信!你别碰我,碰我就得会死!”
吴骇的身体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重重敲了下他后颈:“得罪。”
那人陷入昏迷,吴骇揽住他的肩。几乎是身体接触的瞬间,吴骇的魂力探入他体内,看得一阵哆嗦,差点把怀里的人甩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