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原一把托住我,笑道:“你急什么,现在不会有人来的。”
我把那些字举到他面前:“你看看这个!”
江原伸手一碰,薄脆的纸上落下几块碎片,他仔细地读了,不在意道:“有什么奇怪?姑母当年是众多青年才俊爱慕的对象,这类信件多不胜数,你不能因为她是你的母亲就不能接受。再找找,说不定连周大将军的信件都有。”
我静静道:“如果我告诉你,这是南越皇帝赵焕的笔迹呢?”
江原一愣,想拿过那张纸再看,我却将手缩回,将那信件缓缓揉成碎屑。江原看着那碎屑半晌不语,好一会道:“你真的确定?”
我冷淡地一笑:“我做了他二十几年的儿子,怎么会不认得?”
江原看着我道:“赵焕当年曾隐藏身份潜入我国,既然他与姑父熟识,自然也会认识姑母。”
我拾起地上一本本书册:“是啊,并且关系非同寻常,回了南越还念念不忘。” 我起身看他,“记得你说过么?我被掳走之后,母亲曾只身去过南越军营。如果赵焕没有留下什么暗示,她就算再伤心糊涂,也不至于不带一兵一卒而独身前去!她是魏国公主,越军如果那么想要扬州城,完全可以扣留她增加筹码,可是却没有这么做。”
江原从我手里拿过书本,放回原处:“姑母以故人的立场去找他,本是情有可原的。她能回来,也许因为赵焕真的钟情姑母,才没有忍心杀她。”
“那赵焕又为什么引诱她去?难道他只是因为太过痴情,想最后见母亲一面而已?这种事连我都不信。”
江原皱眉看我:“那你怎么想?”
我咬唇:“我在想,赵焕肯放母亲回来,是不是因为答应了什么条件?而这条件是父亲绝不会答应的,或者根本不可原谅——”
江原冷静地打断我:“你想的太多了。赵焕当初的目的,就是用你来逼迫姑父交出扬州城,也许姑母悲痛欲绝之下答应了,而姑父不肯献城受辱,所以才有了后来的血战。”
我冷笑:“你难道不知道?赵焕为了登上皇位,必须挟持我,同时杀了父亲!父亲若肯交出扬州城,他只有死得更快!如果母亲知道父亲的真实身份,她还会劝父亲献城么?父亲是曾祖父指定的储君,大难将至,即使丢了玉佩,他也可以站出来鼓动部分南越士兵和将领,令赵焕措手不及。可是父亲选择了血战到底,没有给自己半点机会。因为他不肯再与南越有一丝联系,更不肯用自己过去的身份求得一线生机。”
我握紧拳头,渐渐有些不平静,“赵焕欺骗了父亲的信任,母亲呢?父亲为母亲甘愿做一个普通的魏人,如果最后知道母亲私自去与赵焕做交易,他会怎么想?已经被至亲兄弟这样利用,如果还被真心交付的妻子背叛,换作我,也不觉得还有别的路可走。”
江原用力扳过我的肩膀:“你乱想之前要记得一个事实,不论姑母做过什么,她是你的亲生母亲,她真心疼你爱你,最后为想你发了疯!”
我痛极,朝他一笑:“是为我,还是为对不起父亲?”
“凌悦!”江原有些怒意,“你不觉得自己疑心太重了么?居然这样想自己的母亲!我真恨不得揍你两拳!”
我其实也觉得自己十分该揍,却仍是挑衅地看着他:“我倒奇怪,一向喜欢疑神疑鬼的燕王殿下,为什么突然这样忠厚?”
江原冷冷回看我:“有意义么?姑母天天想你,难道是假的?就算你不是她亲手养大,身上还是流着她的血!当年的事究竟如何,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你如果一味深究,我会怀疑你在为留恋南越找借口。”
我愣了一下,背过身:“我留恋南越有什么不对?你在南越没有亲人朋友,不会理解我的感受。因为北魏是你们理所当然要捍卫的土地,才会误以为父亲当年对南越的决绝理所当然,而不去深究背后的因果。”
江原尖刻地道:“凌悦,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对赵焕还存有感情,就连对宋然,也要求他不要伤了赵焕的性命。今天你发现他远比你想象的卑鄙,甚至牵连到姑母,所以这样痛苦。可他明明是亲手害死你父亲的人,这也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就算姑母当年真的做了对不起姑父的事,也全是为了你!她已经疯了,你难道还要怪她么?”
沉默片刻,我伸手扶住书架,几乎要将唇角咬出血来。为什么爱和恨都这样难舍难分,最终却变成令人难以下咽的苦涩?好一会,我平静道:“你说得对,我不再猜测下去了,我会亲口问他。”
江原凛然:“凌悦——”
房门突然被敲响,方才那个太监的声音传来:“燕王殿下,长公主殿下回来了。”
江原快步走过去开门,我却没有动。可是过了不久,却听见一个悠悠的声音:“夫君?”
我缓缓回头,看到平遥公主立在门口。她神情专注地望着我,一步步走来。我看着她走近,内心五味杂陈,不知不觉地想伸手抱住她,可是却无法行动。
她走近我,微微地笑了:“夫君,你在看什么?”
我忽然又觉得心酸,自责自己方才的猜忌。这是我的母亲,可是她不肯从自己的世界里走出来。若不是受了莫大的创伤,怎会如此?
平遥公主自然地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放在我手里:“在找这本书么?”
我握紧了那本书,轻声道:“母亲。”
平遥公主专注的神情一变,她惊异地抬起头,忽然充满戒备:“谁在说话?”
江原小心地走过来,笑道:“姑母,这是凌悦,父皇的甥儿。”
平遥公主茫然地顺着他指引看向我,又茫然地四处看:“原儿,我刚才好像在跟你姑父说话。”
江原立刻笑着道:“姑母,姑父不在这里。”
平遥公主的眼神有些忙乱:“我明明看见他!他回来了!”她转身冲出门去,江原急忙跟着跑去。
我怔怔地尾随慌张的侍从们来到一个房间,那里看上去是一间卧室,只见平遥公主正坐在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