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纤指狠狠地落在他鼻尖,“既然存心想隐瞒你是只该死的黑虎的事实,为什么还要对我……”她顿了顿,满腔怒火全数轰上双颊,晕染一层薄薄困脂,怎么也无法说出他那时的孟浪劣行。
霍虓的视线由石壁转向她那张红艳的睑蛋,眨眨黑眸道:“因为你的反应很诱人……”
又倔又强,不许任何人越雷池一步的戒备模样,很引人犯罪。
“诱、人?!”
“或者该说……很诱‘虎’。”他咧嘴笑,换来颊边四道破相血痕的隐隐作痛。
“活该!”她冷哼,
“小没良心的。”他咕哝着,“唔……好疼……”
可怜兮兮的嗓音、面壁的无辜神情,以及那四道红艳的血口……
啸儿的心,有些动摇了。
血珠子沿着石棱般的颚缘滴落,淌在他微湿的衣裳上,好似在指控着她的心狠手辣。
“我替你擦伤口,靠过来。”她浅浅一叹,不与他计较。
霍虓如释重负,喜孜孜地回到她身边,脑袋瓜自然而然地枕在她盘坐起的腿根,为自己寻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受了伤的左颊朝着她。
“你做什么?”
“你不是要帮我擦伤口?这姿势最舒服了。”
啸儿两眼一翻。说来说去就属他最舒服。
她拎了块布盛接干净雨水,拧干后轻轻拭去他脸上的血迹。
冰凉的雨露沾上见血的伤口,带来令人哆嗦的疼,霍虓抽了口凉气,直到伤口适应了雨水的洗礼,他才满意地合起眸。
没想到人类最擅长的惺惺作态,用在虎精身上也同样吃得开——霍虓坏坏地暗忖,贼笑当然是巧妙地隐藏在微扬的唇角间。
“你真的是虎?”她的柔荑轻轻滑过他的伤口,轻问。
这次霍虓懒得回答,眼睛连眨也不曾,指尖一弹,枕在她腿上的男人立即变为黑溜溜的大虎。
啸儿的手穿梭在滑顺的兽毛之中,一寸寸探索着他。有别于兔或貂的柔软毛皮,他的虎毛有些扎手、有些粗硬,也有着属于他的阳刚。
货真价实的虎。
与她一样,是虎。
“你为什么会想当人?弃了宽阔林野,甘心忙忙碌碌于人群中,扮演着本不属于虎的角色,这样,快乐吗?”啸儿低问着他。
“我没想过这问题。好像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学习人类的事物、融入热闹的人群,我学着,也做着,慢慢的也就得心应手了。”霍虓回以虎语,反正两人沟通无碍。
“当人好,还是当虎好?”
霍虓睁开虎眼,凝望了她好一会儿。“对我而言,当人好。”
“为什么?”
“当人,能有机会接触到许许多多有趣而新奇的事,我当人数百年来还未能阅尽天下众书、游遏天下奇景、吃遍天下美食。”霍虓轻笑,“以骑马为例吧,当人与当虎的差别在于,我毋需考虑这匹马的肉嫩不嫩、好不好吃,以及我该怎么狩猎它,让它成为我下一顿的食物。我只需知道如何驾驭它,让它领着我驰骋原野,享受我的悠闲光阴。”
“但我们跑得比马还快。”她仍不懂。
人类骑马,不就只是因为人类的双足不及马的四脚来得快,所以才仰仗马的腿力?对虎而言,脚程远远不及自己的马匹,充其量就只是一道可口的美食罢了。
“傻啸儿,这不是跑得快与慢的问题,而是看待事情的心态,人会用许多不同的角度,而不像兽类如此单纯。”
“单纯,不好吗?”
“单纯当然好,若我未曾发觉人类生活的趣然,兴许我也会满足于虎精的平淡。”霍虓在她腿上蹭了蹭,“有时,做人也很难。遇上某些讨厌的人,我也不能像以前当虎时,直接咆哮两声或干脆扑上去咬断他的咽喉,只能用很虚伪的方式,将他给‘请’出去。这点,人就不如虎来得率性了。”
“即使如此,你仍宁愿为人?”
霍虓扯起笑容,“至少在我厌烦之前吧。”
“可你做人做了几百年,仍未厌烦呀!”啸儿的口气有些恼。
她不知道自己在发什么脾气,只知道他想当人,不当虎,而她……却永远只能是只虎……
这种身分上的云泥之差,令她没来由的发怒。
“你知道轮回吗?”他突然问。